庞晟说着就摸索手机,被姚岸止了,道:“我去说,你吃你的。”
说罢就走至一旁,扶着拦开始挨个通话,说自己哪里不周,报自己如何平安,庞晟边饮边吃,边听便瞧,觉出点儿微妙来。
“你是不是换了身衣服?”等他掐断最后一通电话,庞晟灌了口果醋问。
“换了怎么了?” 姚岸往椅子里一歇。
“一夜外宿,回来后只字不提还变了个装。”庞晟咂咂果醋,“怎么感觉你还挺滋润的?”
姚岸临危不乱,反问:“哪滋润了。”
“哪儿都滋润。”庞晟眼直转腾,“你不会是——寻乐子去了吧?”
指的显然不是一般乐子。
姚岸抄起装洋桔梗的花瓶要砸,庞晟手快按下,劝道:“别了吧,坏了还得赔呢,你说是不是。”
姚岸表明只呵一声,心下却不尽然。
穿人家衣服,躺同一张床上,同一席枕头,单是这样,也够他快乐得要疯——尽管尽管,和庞晟所指的寻欢作乐,还有一定差距。
“早知道你是这个精神状态,我就不急了。”庞晟臃臃地吃道。
“之前又怎么了?”姚岸从花瓶里拈了一杆洋桔梗出来,拨了拨它香槟色的复瓣,低头在手机上查花语。
“你说呢。”庞晟舔走嘴角的花生碎,“整天失了魂似的,也不给人好脸,问你咋了也不说,我以为你昨晚择了个桥墩轻生呢。”
“......”
当时真没觉得,被庞晟真么一提,姚岸也觉得之前太颓,不仅是这一阵,还有此前的好些年。
他感慨地摇摇头,握紧手心的花语:“我不是轻生,是重生了。”
俱乐部的最后一次比赛结束了,12名运动员一块儿搂着野了出来,方才教练恩准了他们的假,这会子一群年轻人正互相撺掇着上哪哪儿浪去。
庞晟跟他们打成一片,天南地北地海聊,姚岸照例落在后头,跟老板商量一个临床基地的事,跟当地医院已经对接的差不多了。
“培训课程开始筹备了,咱们这边也会派几个过去。”齐哥边走边道,“你要是有这个意向,就回去把申请填了。”
姚岸点头,他的康复师资格证已经下来了,增加更多的临床经验是好事,便问:“培训什么时候开始呢?”
“端午之后吧,时间不紧,等咱们一道回国了,你还有时间歇歇。”齐哥道。
姚岸听了,说:“齐哥,我怕是不能跟你们一块了。”
“怎么?”老板看他,“在这儿有什么事?”
“事倒没有。”姚岸笑笑,“有个人,说好了一起回去。”
“哦?”齐哥朝他望一眼,“就之前你去找的那位?”
姚岸肯定一声。
这时前面的人齐齐转头,林峤朝他们勃勃地吆喝:“齐哥,岸哥,待会儿一道去逛花园呗?”
“你们都定好了?”齐哥问,“马教练呢?”
“陪娃们去呗。”马教练应道,“我也透透气。”
其乐融融,唯有姚岸不作声,朝正要张嘴问的林峤轻微地摇摇头,对方领会,打着哈哈把话题绕开了。
快走到酒店,姚岸只跟老板悄悄打了个招呼,一眨眼便溜没影了。
离约定时间差11分钟,姚见颀还没把街角的空气站热,便望到那个长街尽头仆仆而来的人。
“慢点。”他轻哄。
“好!”应着的人言行不一,鹤跃过几个拦道的碧绿眼眸,将一阵炽风送抵姚见颀眉心。
姚见颀望过姚岸肩后隐去的乌泱,再抵达他的面庞,问:“不跟他们一起去玩?”
“他们?”姚岸回想了短短一瞬,回头又回来,“不去不去,都是些小年轻,懒得凑热闹。”
姚见颀攒了攒眼:“你的意思是我不年轻了?”
姚岸一吃,哪想到横生一茬,摆手:“我不是那意思啊我就……”却在对方洋溢开的笑意间逐渐领会其意,喜恼地,半闭嘴又张开,“你又故意。”
“嗯。”姚见颀不避让地承认,煛着他,“我故意的。”
被瞧着的人一短刹忘了要做些什么,终于被一拂幽香唤醒知觉,促促道:“你等我一会儿!”
于是姚见颀的眼前人就这么冲进酒店,一滚烟消失了,落他一个人在原地啼笑皆非,拣回滥施的柔情。
好在,不过进出了十来个旅客,那擅长临阵而逃的人又重新出现,稍远了,将两手郑重其事背后,一步一踱过来。
“跑下来的?”姚见颀发觉他颈处又添了层细汗。
姚岸含糊应了,怕他错了重点,于是咳几声,有模有样道:“送你个礼物,猜猜。”
对面的人一点都没黏滞,回他:“花。”
“……”姚岸干呛了呛,硬问,“你又知道了?”
“从小你就爱送这个,荷花啊杜鹃。”姚见颀理据分明,“这回难道不是?”
这可真叫姚岸没了气性,只得依依地掏出来,一边说:“虽然没创意,但你别嫌弃吧。”
回音系列的洋桔梗,花杆像日子一样细瘦明亮。
姚见颀拈住他两手下的那一截,低头嗅香的时候很轻很轻。
“酒店的?”他问。
“酒店的怎么了?”姚岸趁早抖出预备好的说辞,“不能搞出身歧视这一套啊,而且,而且当初你拿老师给你的郁金香给我,我不也二话没说么。”
越说越有理,姚见颀无缝续上了,道:“我有说二话么?”
好像……还真没有。
姚岸咋咋舌,正不知该如何往回补时,对面的人已然将花梗置入手提纸包,只露出一颗张望的白色脑袋。
“谢谢。”姚见颀用手背拭去对方颈侧的汗,“我收下了。”
作者有话说:
多好,又谈一次恋爱( ′▽` )?
第153章 莫吉托
并肩徐行过一段地砖参差的巷道,肌肤似的香气从在季风的羽翼中不断溅来。
姚岸忽然想起一件特重要的事。
他转头,左面是专心领路的姚见颀,偶尔有投递电动车经过,便伸出臂拦着自己。
“怎么了?”姚见颀拦着的手还在他腹前,等着那辆橘色的车先行。
姚岸踌躇了一段鲜亮的斑马线,到达对街时,终于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不是洋桔梗吗?”姚见颀低头眇了一眼。
“对!”姚岸捏捏拳,循循善诱,“那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花语?”姚见颀凝了凝,在姚岸期待的目光下,终于是摇了摇头。
这也算遂了姚岸的意,他暗喜,拳头放开,说:“我知道。”
“哦?”姚见颀没偏头,唇角有了些弧度。
姚岸现在就跟那班里总能知道正确答案、和老师心领神会的好学生似的,不对,比那还爽。
“咳咳。”他昂了昂脖子,气度非凡之余还有些不上道的忸怩,“洋桔梗的花语吧,就是……”
“到了。”
一幢鹤黄的中央邮局在他们面前现身,彩旗飘飏,时钟旋转,姚见颀踏阶而上,回头,是没跟上来的姚岸。
“站着干吗?”他问。
姚岸踩着拧巴的砖线,和准备充足却临时流产的正确答案。
他看望着姚见颀纯然询问的神情,没有一分多余的好奇。
“来了。”姚岸笑笑,攒着手跟了过去。
邮局内客流不少,这是一个保留了书信基因的国度,很多业务都要通过信件办理,慢时光是不可多得的常态。
姚见颀买了一份自带邮票的绿色信封,身畔的姚岸自觉接过,替他将封口敞开。
“寄的什么?”姚岸见他掏出了一张紫兰色的表单。
“报税单。”姚见颀将纸张填进去,又从袋里取出了一只胶棒。
“报税?”姚岸微诧,任他将信封抽走了。
透凝的胶水在封口来回涂抹几道,姚见颀将信件徐徐封好,一点头。
“你需要交税吗?”姚岸又问。
“需要吧。”姚见颀在空中晃了晃信封,让胶水吹干。
姚岸蹙蹙眉,觉得他又有些含糊自己的势头,于是加紧问:“你达到交税标准了?要交多少?什么时候……”
“你看。”姚见颀忽然踱至他的肩后,举着的信封顺应他的视线,将邮局内的人都任自切割了一道。
姚岸感受着耳后湃来的暖香,问:“看什么?”
“没发现吗?”姚见颀抖了抖信封上的视平线,微侧些许,“他们都喜欢用口水黏信封。”
姚岸迫使自己不去注意他说话的动作而是说话的内容,终于看清姚见颀指给他的现象,道:“好像真是。”
姚见颀放下信封,姚岸回转,故意问:“那你怎么不学学,多省事。”
近距离的姚见颀笑辱不惊,回答也一如既往地看似正经:“唾液可以用在一些更合适的地方,你认为呢?”
姚见颀有一种转移焦点的能力。
具体表现在此人擅长避重就轻和模棱两可的话术,不仅对人下菜且手到擒来,其直接下场就是让姚岸从邮局到现在都只想着一个问题。
他刚才是不是在耍流氓?
“......古斯米沙拉,奶油蘑菇汤,香煎海鲈鱼,油封鸭配香橙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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