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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 (冬祺)


  蔻的一声,中性光从编织条中涌跃而出,淌在他们身上,像天鹅的伤口。
  姚见颀摊平了唤醒灯光的手,在橘色中问:“这些由别人来做也没问题吗,姚岸?”
  他喊他名字的时候像一口咬下梨肉,哪怕姚岸此刻感觉到的是最叵测的温柔,最牢靠的幻觉。
  他闭上眼睛,颓败地说:“我没有资格。”
  有那么几刻,由于太过寂静,他们能明确听到各种器物老去的声音,刀具,水培植物,有机玻璃……包括他们自己。
  “你衣服湿了。”再听到姚见颀的声音时,他已经距离自己很远。
  姚岸恍然地低下头,看见杯内缺了一个指位的水,统统到了自己的衬衫中线,沮沮地往下淌,又蒸发。
  他只看了一眼,便将玻璃杯递向一臂之外的姚见颀,履行他本来的职能:“喝点水吧。”
  姚见颀望着对方,没接。
  “你该走了。”
  冷静、客体、发音清晰,不再附属任何一例心血来潮。
  姚岸也无法再继续蒙蔽自己。
  “好。”
  他置下杯子,水渍哭满玻璃和桌角。
  姚见颀背过身,面朝快要诞生的日暮,听见他说:“走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姚岸看见他睫毛翕动,猜想,这应该是允许。
  “银行卡是怎么回事?”他换了一次呼吸,开口时已经变了情绪。
  姚见颀的侧脸埋进半边斜阳,一语不发。
  “上个月,你把银行卡寄回了家。”姚岸走到他跟前,遮去了那半边,看紧他,“这些年家里给的钱,你一分都没动。”
  姚见颀微昂,瞧着他,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他的语气还是无动于衷,姚岸真害怕被这样的他逼疯,每一次。
  张嘴,闭拢,从姚辛平那儿听到这个消息直到现在姚见颀给他的所有,齐聚此刻,要将他压垮。
  “为什么不用?”姚岸颈脉突搏,捺着最后的稻草,“为什么一分钱都不用?!”
  姚见颀淡淡地望着在天色下摇摇欲坠的的人,目光纹丝不动。
  “为了你。”他说。
  就像一把最狡美的银鹤剪,落刃的时候,姚岸才知道,它的喙是利的,它剪断的悬吊物是无比重的,被砸中的人是疼的。
  “我不想用那些钱,不是因为我倔,是因为我蠢。”姚见颀侃侃的声调掩去了所有坠响,“那些钱,包括要我来这里的决定,有多善意,我都不在乎,在我看来它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我离开你的时候还能好受。”
  他说着,嗓音辛沉:“而这是对我的讽刺。”
  水黏在皮肤上,有着蚀人的烫度,姚岸立于其上的水平线突然倾斜,他要盯着姚见颀,才能不在下一刻失足。
  “你这些年……”他像一个病人那样问,“你这些年是不是……”
  “我想过你,姚岸,我不怕丢脸。”姚见颀有着与他全然不同的冷烈和审视,“可是你现在才来问我‘这些年’,没觉得晚了不止一点吗?”
  “我、我也……”姚岸经受不住他的质问,想要和盘托出,又觉得一无所托。
  最后,他颤摇着头,说:“我不敢。”
  “不敢?”姚见颀轻而极轻地反问,微微地笑,“我与你好多年,就换来一个不敢。”
  这句话是扎在足心的刺,是咬掉了舌苔的白色,捏住了痛处的人会叫嚣,姚岸这时才发觉,自己不是死掉的肉,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是我推开你的。”他说,“你说让我不要放弃你,我还是……还是把你推开了。”
  姚见颀低凝着他,问:“你觉得愧疚?”
  “我怕你恨我。”姚岸踩着滴下的汗水,“又怕你一点也不恨我。”
  他的言语里有多大程度的真,姚见颀无法计较毫厘,如果可以,但愿不止五分是否奢侈?
  “所以你特地远道而来,告诉我希望我幸福。”姚见颀说,“算不算一种卑鄙?”
  姚岸怔然地从电车站回想到方才,他口口声声的大度和祝福。
  虚伪得无处遁形。
  “你不承认也好。”姚见颀却说,“我已经担不起了。”
  姚岸愣了一愣,看向他的目光有种徒劳的询问,不确信。
  “之前是我太幼稚。”姚见颀道,“银行卡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以后不会了。你也看到,我现在还过得去。”
  他暂缓,直面姚岸的目光:“更何况我已经不是单独一个。”
  没有破绽。姚岸从他暴露的皮肤和声线中无法看出破绽,恰恰与自己相反。
  他直面他的疏离,恳请道:“你说清楚,姚见颀,求你说清楚。”
  姚见颀捂起双臂,稍微欠了欠身,很近又错开。
  “照顾我的人已经有了。”他说,“这里不需要第三个人。”
  暮霭从门缝中渗透,在水晶绒地垫上经转,舔到两根各自分开的鞋带上。
  最后一眼,姚岸望向那副在落日中峭拔呈现的骨架,淌过他肩胛的烟蓝,像气态打火机的内焰。
  斜切面不断压缩,压缩,压缩……直到门和框之间再也容不下他的一根头发,“喀”地一声,结束。
  姚岸立在不近人情的防盗门前,努力回想方才的情节。
  他点头,他明白,他走开,告辞,穿鞋,看姚见颀,系鞋带,看姚见颀,关门,关门……看不到姚见颀。
  原来姚见颀很早就说对了,体面是足以保全自身才能兼顾的事情。如果说不出再见,那么他至少能够安然无恙地走到这里,被他视而不见。
  邻处有类似的锁舌击响,成了催促他离开的铃音,姚岸后退,转身,向着长廊尽头走去。
  第一步,第二步,第……
  拎着棉线网兜出来的杜比克夫人吃了一吓,差点儿把里头的油桃摔在地上,毕竟看到大高个儿突然在自己面前突然倒下,属实不太常见。
  待她扶上脖子中央坠着的老花镜,终于看清,那个人只是照着墙壁跪了下去,尽管全身弓着,背脊扑动。
  离他最近的一扇门,杜比克夫人并不陌生,她睁开松弛的眼皮,从对方的身形作出了自己的判断,走上前去。
  “怎么啦,姚?”
  男人整张脸伏在手心,并未对她的关切作出反应。
  “是身体不舒服吗?”杜比克太太向来乐善好施,对关心也不例外,她原本佝偻的背愈加佝偻了一点儿,终于看清,从对方指缝间漏出来的东西。
  这更让杜比克夫人意外了,同邻这些年,她从没见着这位男租客的一毫失态。
  “没关系,没关系。”她执着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换了一种安慰的策略,“没什么大不了的,相信杜比克太太,姑娘会回来,月亮也会升起来的。”
  以往表情妥善、在每一次招呼称呼她女士的男人这会儿却跟失灵了似的,怎么劝也劝不开,安抚也无济于事。
  杜比克太太叹了一口气,从网兜里摸出一个油桃,放在他脚边,离开了。
  滚烫的液体滴在掌心,冒出的白色水泡像是被它们种下的,蘑菇一样胀满了每一道纹路。
  记得他曾经在手的背面默写,记得他说这里是情这里是欲,记得他的唇印。
  深潜的人听不到水面的叫喊,姚岸听不到牛皮鞋的来去,闻不到水果的酯香,却能在某一个极致无声的时刻,感觉到忽然的来临。
  身后的门清脆地打开,推到过半,随着一深一浅的步履,泼以他柔暗的梦影。
  “你在干什么?”蹲在他面前的人问,就像问你从哪里来。
  姚岸使劲地摇头,整张脸泡在手里。
  “为什么哭?”他又问。
  姚岸重复着动作,双腿跪立。
  他们都有过白水似的天真,那是野荷花的夏天,他们初次见面。
  那时的天很高,伸出手够不着,风把云都吹烂了,山呀水呀一眼望不到边。
  你说只有小小,没有别离。
  时间过了永恒,还是一个转瞬,姚岸无法辨认,直到他的面庞被人从果树上摘下来那样,从手心摘下来到另一个手心。
  姚见颀用食指捋过他的睫毛,用睫毛捋过他的泪水。
  轻声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151章 庆幸
  水从龙头注下来,细细舔舐着掌中每道纹壑、雀起的每个白泡,以及盛于其下的姚见颀的手腕。
  姚岸试着揉了揉水流,耳边传来有所察的鼻息声,他不再动了。
  方才姚见颀用同样的水给他洗净了眉目,衣领还未干。
  等到七月的手逐渐温凉,姚见颀关掉了水龙头,五指收拢,将那手连同那人一直牵到了客厅。
  他们共同坐在立体提花的沙发巾上,姚见颀叩身,掀起茶几垂坠的饰布,提出来一个大容量的家用急救药箱。
  扳开夹扣,第一层是装着各色胶囊的塑铝药片板,他拎放在一旁,从箱子里陆续翻找出一瓶碘伏、一包医用棉、一支无菌注射器和维E霜。
  药箱稍显凌乱,但不妨碍姚岸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红外线体温计。
  姚见颀拍了一下膝盖,见他迟迟不动。
  “啊,抱歉。”姚岸把右手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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