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样,还能离啊?
车在夜色中驰行,谭少琛倚着车窗,表面上懒散无神,心里在为接下来的一切忐忑难安。忽地,他有些紧张地开口道:“沈……晏文。”
“嗯?”男人轻轻应声。
“你能不能给我句实话,”他说,“为什么非得是我?要真是摆设你直说,我还能淡定点。”
“我以前见过你,很难忘,”沈晏文低声说着,因为喝了不少酒而嗓音沙哑,显得没那么无欲无求了,“所以想让你嫁给我。”
“不是吧沈总,你这种阶级的人,还玩一见钟情啊?别忽悠我了。”
沈晏文却没再回答。
他等了半晌没等来下一句,便扭过去看男人的脸。
男人不知在想什么,眼睛因为失去了神采而略显得落寞;那颗泪痣还在发挥作用,让他看起来更愁苦了。
但“愁苦”,大概只是谭少琛的错觉,接着车便停在了沈家气派的洋房前,沈晏文的神色立刻恢复如常。
有佣人急忙上来开门,想扶沈晏文下车却被果断地拒绝。谭少琛几乎没喝,自己利索地打开车门下去,就看见男人走到他身边,扯了扯领带结透气。
那动作还有点性感。
可谭少琛的心思很快就被别的事物勾引走了——大金毛正牵在佣人手里,兴奋地想跑过来,又被绳子拽住,只能原地起跳以示兴奋。谭少琛立马把什么沈晏文什么新婚之夜抛到了九霄云外,快步迎上去,蹲身抱住他的爱犬:“崽!呜呜我的糖糖!!”
“嗷!”
“哎糖糖,以后还是跟爸爸混吃混喝,有爸爸吃肉,不会少你的汤哈……”
他跟大金毛碎碎念着,沈晏文已经走到了他身边,道:“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有人会替你好好照顾,先跟我进去。”
谭少琛高兴地仰起头看他:“你这么快就把她接来了,谢谢啊……”
那双桃花眼总像含着说不尽的情,映着门口的灯光,宛若星辰坠在他眼眸里。沈晏文看得心头发紧,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青年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霎时间愣在那里没有躲闪。男人弯曲着的食指碰上他的睫毛,一沾即走:“……你的眼睛很漂亮。”
“……是吧?”谭少琛这才往后躲了躲,又站起身道,“就这个……随我妈,还算能看。”
沈晏文示意佣人把狗牵走照顾,领着他进了客厅。
老实说,这里完全没有谭少琛想象中那么富丽堂皇。对比自家挂满名画的墙、鎏金的烛台、水晶的吊灯,沈晏文这里,他竟然觉得“朴素”。所有的装饰都透着一股冷淡,黑白灰居多,墙纸素净无花,只有细微的纹路。
他一边打量着,一边被沈晏文带上二楼,看着对方打开某间门。
那瞬间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生怕门后是各种器具,或者变态的收藏品。但门后是整面墙的书架、沙发,和一张原木的书桌。
沈晏文着实有些醉意,可走路依然稳健,动作依然利落。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文件夹,摊开亮在谭少琛面前:“这是你那天跟我说的事,还有什么想说的你可以加;等确认了告诉我,我会请人过来做公证。”
谭少琛瞪大了眼,就看见自己胡诌的话变成了白纸黑字的条款。
“未经允许,绝不强迫发生关系”“支持饲养宠物”“绝不限制人身活动”。
最下面还写着一旦违约,他有权利提出离婚,沈晏文还会支付一千万的违约金。而男人需要他履行的义务只有一条:称呼他为“晏文”。
还有这种好事?!
那只要逼沈晏文违约,他就能拿着一千万逍遥法外……哦不是,潇洒人间了!
这实在太过震撼,让谭少琛嘴一快,抖出一句:“你脑子有问题吧?”
饶是沈晏文再有涵养,听见这话也不禁皱眉。
他连忙道歉起来:“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嘴抽了……我就是说……”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沈晏文已经从他手里抽走了文件夹,再随手从笔筒里扯出一支签字笔,在纸上唰唰地写了一行什么。
“那再加一条,”沈晏文递还给他,“不可以辱骂我。”
第5章 逃还是要逃的
没等谭少琛说更多,男人已经转身往书房外走。
他下意识地跟上,看看沈晏文的背影,又看看手里那份合约草案,被对方的草率震惊到无以复加。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天上也不会掉馅饼……这是谭少琛的一贯想法。他盯着那几句条款来来回回地看,终于发现了端倪。
“未经允许,绝不强迫发生关系”,那就是他如果“允许”了,还是可以发生;“绝不限制人身活动”,但没说不会让人无时无刻跟着,汇报行踪。他好歹也算商人的儿子,这里面花里胡哨的操作多得去了,两个实力悬殊的人真要掰扯,一张合同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虽然至今没想到沈晏文到底图什么,但他知道不管图什么,一定没好事。
“最里面那间房是晏姝的,她在国内的时候会在我这里小住,或者在我父亲那里住,都看她心情。”男人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经过阶梯时很自然地递给了佣人,还扯掉了领带,“卧室在这边,另外几间是客房。”
谭少琛就看着他解开领口的两枚纽扣,锁骨在敞开的衣料间若隐若现。
一边脱衣服,一边介绍睡觉的地方,谭少琛可太懂这话里的意思了:“……我知道我现在说这话有点那什么,可我真的不行。”
沈晏文回过头看他:“什么不行。”
“跟男人不行。”谭少琛道,“睡一间房也不行……我习惯很差的,打呼噜流口水乱折腾,什么毛病都有。”
“没关系。”
——这都没关系?!
沈晏文微微垂着眼,像是在笑,可仔细看又能看出他嘴角并没任何弧度:“你挑一间喜欢的客房,有什么要添置的和佣人说也可以,和我说也可以。”
原来是这种意思的没关系……青年连忙点头,并不做声,就听着沈晏文继续说。
“不过有一点,晏姝回来住的时候,你要睡在我卧室里。”男人说,“不是要求,是请你帮这个忙。”
“我能拒绝么……”
“能。”沈晏文毫不犹豫,“虽然婚礼办了,但事情仓促,很多事还没处理完;明天我们去民政局登记,晚上回我父亲那里吃顿饭。我母亲去世得早,家里现在是我父亲的情人在管事,不是个难相处的;晏姝和我奶奶也在,家人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明天看过之后你送给他们,就说是你选的。”
一连串的事情甩在谭少琛脸上,甩得他一愣一愣的,都没多余的脑子去做“沈晏文真正目的分析报告”了。话说到这儿,男人打开了某间房门,一边开灯一边侧身让出位置:“这间怎么样,露台很大,能看到后院,喜欢吗?”
这样连续的事情抛过来,谭少琛跟不上节奏地点了点头:“喜欢,喜欢……”
“喜欢那你就住这间。”沈晏文话是说得很温柔,可语气淡然,像在给合作伙伴介绍项目概要。
他就站在男人身旁,两个人肩并肩地挤在门口。
没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男人忽地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欺身凑近。脸上被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谭少琛尚未完全消化眼下的所有事,更没有转换好角色——从透明人私生子,到京原最富的沈家太太,这中间差了太多,根本不能划对等。
青年下意识地想退,动作刚出来背就撞上了门框。
婚礼上接吻那是不可避免,现在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接吻不算发生关系是吗!太狡诈了吧沈晏文!
谭少琛在满脑子的惊慌失措中闭上了眼。
可男人的吻并没落在他的嘴唇,而是落在他紧闭的眼上。沈晏文吻了吻他的眼睛,轻柔而慎重。这种脆弱的部分被人如此对待,谭少琛紧张到呼吸都暂停在那儿。直到触感消失,男人的话语再出现:“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你也早睡。”
“啊……”他这才睁开眼,刚好看见沈晏文从他身边走出去的身影,“晚安?”
“嗯,晚安。”
——
谭少琛洗过澡,换上陌生的睡衣,躺上陌生的床。佣人贴心地为他带上门,等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后,他才终于缓过神。
床头的壁灯开着,谭少琛盯着它底座的花样,将沈晏文说过的那些话一遍遍梳理。
人生在世,只要没有性命之忧,想要的东西无非就是钱、权、名……和爱。像他这样常常无缘无故便病倒卧床、随时死掉都不奇怪的人,就只想好好活着,其他的一概不考虑。
那沈晏文呢?
他越想越觉得离谱,钱权名他这儿通通没有;说沈晏文想算计谭家,不如说沈晏文是脑抽了想扶贫。
谭少琛的视线开始模糊,眨眼的速度开始变慢,频率也高了起来。困意在胡思乱想中袭来,在睡过去之前,他就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沈晏文说不定真喜欢他,还是在他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一见钟情。
这完全有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