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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文:「我马上到家了,你准备一下,换好衣服,直接出门。」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躺在露台上无聊望天的谭少琛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他一边在心里吐槽怎么会有人发私人短信还带句号,一边用左手慢慢敲字:“我……可能……去不了了……我脚崴了……”
他手机上才显示出发送成功,下一秒屏幕便被“沈晏文”三个大字占据,在他手里催魂夺命似的狂震。
谭少琛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去——至少现在为止,沈晏文对他没话说;于情于理,在他跑路之前,他都应该好好配合沈晏文,不给他添麻烦才是。可他又是断手,又是崴脚,怎么看怎么像个灾星,上门吃饭像故意给沈家触霉头。
青年无可奈何,接通电话:“喂……”
“怎么会崴到脚。”
“啊这……”谭少琛顿了顿,“出门遛狗的时候,被车吓到,摔了一跤……就这样了。我绝对不是故意不想去的,我跟你说的也是实情,我身体不好,生病受伤都是家常便饭……”
“我知道。”他能听见沈晏文翻资料的声音,能想象到对方坐在车里仍然抓紧时间工作的模样,“但今天能不能坚持一下。”
“……其实我觉得,也不是那么必要吧。”谭少琛道,“婚礼的时候也只来了你小妈,你父亲、你妹妹,我感觉不会想和我吃饭的……”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两秒,沈晏文的语气听上去不太高兴:“晏姝来过?”
“呃,是。”
“是被她的车吓到?”男人的敏锐远超他的想象,“她是不是故意吓你了。”
“……”
“我回来再说吧,”沈晏文柔声道,“你等我。”
这三个字像蜻蜓点水地落在他心间,泛起微妙的涟漪后迅速消失,留下“嘟嘟”地断线声。谭少琛怔在那里,一时间忘了把已然安静的手机从耳旁拿走。比起婚礼上的亲吻,或者昨晚落在他眼睛上的亲吻,“你等我”这轻描淡写的话,不知为何竟有股异常的力量,顿时把他拽进了难以言喻的悸动中。
——等等!谭少琛!清醒一点!!沈晏文是男的!!
他猛地甩了甩脑袋,把没出息的念头全甩出去。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一件事,他必须得快点离开沈家,以免自己被坏男人洗脑。
没过五分钟,沈晏文便回来了。
男人大约问过佣人他在哪儿,走路带风地径直到露台,出现在他面前:“脚怎么样。”
谭少琛的脚就搭在脚踏上,脚踝红肿地裸露在外面。
“也还好,可以走路,就是有点痛。”谭少琛讪笑起来,“体弱多病的人是这样的啦,你不用太在意,我都习惯了……”“我怎么可能不在意。”沈晏文淡淡说着,朝佣人伸出手,“药给我。”
“诶?我擦过药了。”
“再擦一次。”
青年想起身拒绝,可男人动作飞快,一巴掌摁在他肩膀上,把他摁回躺椅。他就看着沈晏文在旁边坐下,揭开药罐的盖,朝他脚踝上喷了喷;紧接着,男人的手触上他的皮肤,用来翻报表文件的手指摸过他踝骨的轮廓。
这真是要了命了!!
谭少琛忍不住地想缩腿,但对方看似动作很轻,实则将他制得死死的。他说:“摸我的脚……不太好吧?”
“只是给你擦药而已。”
沈晏文说着,手掌裹上他红肿的伤处,力道刚刚好地揉起来。
青年疼得轻声抽气,男人却不紧不慢也不放轻。没揉几下,谭少琛便能感觉到脚踝在发烫,痛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这种事换成医生、佣人,他都觉得没什么;那是他们的工作、他们的本分,他们收了钱的。可要说有人是单纯的关心他才做这些……那就只有他妈和眼前的沈晏文。
谭少琛微妙地红了脸,不再拒绝,等沈晏文说“好了”,他才蚊子哼哼似的说了声“谢谢”。
“今天必须去我父亲那边一趟,委屈你了。”沈晏文淡淡说着,直接伸手去扶他起来。
他闻到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整个人傻愣愣的完全丢失自主权,就那么配合着男人站起身,半边身子在男人的怀里。
有一点谭少琛很清楚,沈晏文绝不是想跟他亲密接触或者占便宜才这么做的——主要是他没有必要,想要男色女色,沈晏文勾勾手指就能让人列队排出一条外环线。他越是知道,越觉得男人好得无可挑剔。
也就越觉得心慌不已。
这谁顶得住啊。
万一他对沈晏文心动了怎么办?!心动了之后发现对方其实是个变态、暴力狂……或者另有所图,等想要的东西到手立刻把他弃之如敝履,都不给饭吃那怎么办?!
直觉的警告和近距离接触的悸动糅杂成一团乱麻,让青年陷入混乱。
即便心里惊涛骇浪,谭少琛面上仍然极力维持平静。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而沈晏文就顶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温柔地替他换上外套,搂着他小心翼翼地下楼,出门上了车。
第7章 吃饭还是打仗
沈老爷子住的地方,比沈晏文的房子还朴素。
郊区十几二十年前的别墅群,独栋两层,甚至前后只有小院,和周边邻居浇花时估计还能问声早那种。但没人会小看住在这里的人——这里建造之初,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谭少琛曾经也从白苏珑那群来家里打麻将的阔太们嘴里略有耳闻。
圈子里都管这儿叫“富豪养老院”,这附近出门遛弯的老头老太太,说不准会是哪家五百强公司的掌权人。
车在门口停下,还没等谭少琛动作,男人已经飞快地下了车,绕过来替他开车门。这种待遇让谭少琛惶恐,瞪大了他无辜的眼:“你亲自给我开门啊……”
“你腿不方便。”沈晏文非常自然地朝他伸出手。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青年拨浪鼓似的摇头,畏畏缩缩道,“好多了,你手法很专业,都不疼了。”
他一边说,一边扶着车门要下去,就是没有碰沈晏文的手。
对方也不勉强,收回手道:“千万不要逞强。”
“我知道……”
司机——谭少琛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就且称他为小张好了——小张见他们下车,调转方向便把车开进了车库,转头又打开后备箱,大包小包地提了好些东西出来,跟在他们俩身后。
沈晏文这才道:“一会儿不管我家人说什么、问什么,你都照实说就好;没什么好顾忌的,就是对我奶奶,要尊重。”
“尊重老人是吗,我超尊重的……”谭少琛尬笑着,手心开始冒汗了。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几次客人,通常有人来拜访谭品宏,他都会被勒令在房间里不准离开半步。而现在要见,就要见这种“贵人”,谭少琛紧张得头皮都绷住了。
男人按了按门铃,很快佣人便穿着围裙出来开门:“少爷。”
沈晏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自顾自进了门。他只能跟在后面,忍着脚踝上的痛,看起来有些怕生地换鞋入内。有一点谭少琛倒是没说谎,被沈晏文揉过之后,崴伤的地方真没那么痛了,至少走路能看起来很正常。
木质的家具,木质的地板,玄关还放着木雕的摆件,处处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木香。他跟在男人身后,很快便看见另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迎了出来:“晏文,回来了?”
他不由自主地往声源处看,目光从沈晏文身侧过去,看见的是一张朴素的脸。
对,就是朴素。
看起来三十多,不施粉黛的脸。但这女人可比白苏珑长得漂亮多了,五官精致得像艺术家精雕细琢出来的,眼尾略略有些细纹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成熟的、很温润的美。
这应该就是沈老爷子的情人,勉强能算沈晏文小妈的女人,姓颜,叫颜惜,婚礼上跟谭少琛有寒暄过两句。
“少琛,”颜惜看向他,莞尔道,“在晏文那里还习惯么。”
“习惯,习惯……”
沈晏文那么事无巨细百依百顺,他还能有什么不习惯的。谭少琛觉着自己可能是这么多年被人冷嘲热讽惯了,不挨嘲讽反而感觉怪怪的——早上沈晏姝那样嚣张傲慢,他完全OK;沈晏文和颜惜这么客气温柔,他浑身不自在。
“再过一会儿就能吃饭了,在屋里随便坐坐;”颜惜说着,又将目光挪回沈晏文身上,“你爸还在生气,知道你这个时候回来,去院子里喂鱼了,你去好好跟他说说。”
沈晏文刚想答应,又忽地往后看了眼。
“啊我没关系的,我没关系的沈……”谭少琛连忙摆手,“晏文你去忙吧,我参观参观?”
“好,你随便看看,我很快回来。”
——呼。
他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看着沈晏文往后院去了。颜惜确实是个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婆婆”,招呼佣人给他上了茶,客客气气说“就当自己家一样的”,转头进了厨房继续准备晚饭。
虽然没人搭理他是省掉了很多麻烦,可沈晏文不在,他坐在这个古朴风格的客厅里,多少有些多余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