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难啊,”她叹了口气,头疼地揉捏着眉心,“大的斗不过那野种,小的又不争气,到头来还得靠我这个当妈的。”
洛光最见不得她这般为难,赶紧诚恳地表忠心:“还有我呢夫人,我一定站在您这边。”
听到这话,姚金芝终于隐秘地勾了勾唇角。
随即抬眸,柔柔回握住他的手,将人拉起来,倾身扑进对方怀中:“阿光,还是你最疼我。”
洛光小心翼翼地回拥住她,二十年了,他对夫人,从最初的惊鸿一瞥,到如今岁月沉淀下已成习惯的痴恋,可以说,无论什么事,哪怕杀人放火,只要夫人开口要他做,他都无有不从。
直至日落偏西,快到晚饭时间,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老规矩,洛光先走,等隔段时间,姚金芝再出去。
可这一次,他离开不过两分钟,就突然折身回返。
姚金芝问:“怎么了?”
洛光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夫人……我在门口,捡到了这个东西。”
姚金芝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璀璨华贵的百达翡丽,相当眼熟。
立时惊呼出声:“这不是……郁简的表吗?”
她早就注意到,突然有一天那野种的手腕上就多了这么一个东西,又招摇又显摆,还珍惜得不行。
甚至怀疑,会不会是方永新送来讨好他的,才让他这么上心。
随手一翻,果然在反面看到激光刻上的花体英文——G&F。
“F”代表着方永新,可,这个“G”是什么意思?
郁简郁简,不应该是“Y”吗?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还没来得及深思,便见洛光沉重点头:“我来的时候还没看见,刚刚一出去,就发现它在地上,也就是说……”
很可能有人一路尾随,还偷听了他们两人全部的对话!
姚金芝心头一震,瞬间收起了发散的思维,一拳捶上桌面:“我和你已经够小心的了,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可能被他……”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趁他行动前,捂死他的嘴啊!”猛地将茶壶茶杯扫落地面,伴着噼里啪啦的破碎声,紧紧攥住桌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录音,就算我们咬死不认,万一邱翰林起了疑心,要去……就全完了!”
洛光眉头紧皱,狠了狠心:“那我去联系一些道上的人……”
“不行!咱们俩的手绝对不能脏!”姚金芝想也没想便将他拦下,“郁简才回邱家没多久,就死得不明不白,邱翰林肯定会追查到底,得想个办法,既能除掉他,又让老东西不敢声张。”
“夫人的意思是……”
越到危机关头,她脑子转得越快,不消几秒,一个大胆的计划便初具雏形。
“你不是说,前两天,单辉打电话给你,要见邱翰林吗?”
洛光颔首:“对,这件事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老爷。”
“当年老爷和他爸是一锤子买卖,说好了之后就当从没见过面,现在他却违反约定,想多敲一笔钱,有一就有二,如果这次答应了,保不准今后还会找上门来。”
“那就别说,”姚金芝此刻已经差不多冷静,扭头,对上洛光不明所以的目光,眸色冰凉,“邱翰林当年欠的债,如今让他儿子还,合情合理。”
晚饭的时候,洛光走到餐厅,状似随意地举起那块百达翡丽。
“郁少爷,这是佣人下午在花园发现的,您看……是您的东西吗?”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试探。
倘若郁简只是意外将表遗失在花房,必然会大大方方承认,可若他真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心中有鬼,则八成会为自己开脱,说表今天以前就不见了,或者干脆说被人偷了。
方永新正陪邱翰林聊着天,注意到这边动静,脸上飞快掠过一抹异变,稍纵即逝。
管奕深面露惊喜,连忙把失而复得的宝贝攥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确保没有污损之处。
“谢谢你啊洛叔,前几天这块表突然不见了,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
果然……夫人说得没错。
郁简不除,便是他们二人的死期。
洛光恭恭敬敬地鞠躬,弯下腰的一瞬,眼中杀机顿显。
管奕深重新将表戴上左腕,连日来的不虞终于消散。
回到自己房间以后,躺在床上美滋滋地擦拭着。
门被推开。
不用看,都知道是方永新走进来。
他因为定情信物不见了,难过了好几天,方永新为了哄他,下班后便主动赶到邱家,还买了不少小东西,比这块表名贵的也有,但管奕深就是高兴不起来。
现在好了,物归原主。
既然已经回到他手中,那就说明并非姚金芝借机陷害,可能只是某个佣人一时起了贪念。
但,偷就偷了,不拿去卖,反而扔在后花园,是什么道理?
管奕深想不通,身边的床垫凹陷下去,方永新坐在床沿,长眉稍蹙,仿佛在消化一些信息。
过了两分钟,突然问:“你害怕冒险吗?”
管奕深先是一愣,预感到了什么,随即也坐起来。
见他神色严谨,并不像随口一提,于是同样正了正表情,语调笃定:“只要是为了你,就不怕。”
方永新似是没料到会等来这么一句好像告白的回答,眸色微滞,大脑尚未思考,嘴巴便替他问道:“为什么?”
“因为喜欢啊,”管奕深耸了耸肩,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谈恋爱的时候,上刀山下油锅,但凡你需要我做的,什么都行,只有一点不行……”
话及此顿住,似乎突然触碰到某个关键,同样也是这些天,反复纠缠于胸的问题。
睫毛低垂,几不可察地放缓了呼吸,极为罕见的,方永新的心竟也随之提起。
沉默并未持续很长时间,下一秒霍然抬眼,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骗我不行。”
“我来邱家的原因,我用的身份,甚至我叫的名字,全部都是假的,只有你和我之间是真的。”
他深深望着面前的人,头一次,因为心底一抹挥之不去的疑云,而沾染了分分缕缕,不愿被对方堪破的脆弱。
“所以,你会对这份‘真’负责,对吧?”
方永新也无言地回望着他。
放在过去,两人还未确立关系时,他必定从善如流地应承。
然而这一回,却是极为艰难地点头,薄唇抿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管奕深勉强笑了起来。
暂时不肯说也没关系,他相信迟早有一天,能做到真正的坦诚相待。
倾身搂住方永新,目光错开的同时,嘴角弧度一并垮塌,将下巴埋入脖颈。
发隙间清新的薄荷香一如既往,却挽不回沉沉坠落的心情。
光线照不到的角度,眸色难以抑制地黯淡些许。
方永新亦缓慢抬手,虚虚环绕住他,迟疑了许久都没有抱实。
只因这一秒,从骨子里滋长出了动摇。
他是否过于草率地给出回应,其实,根本就没有能力对管奕深好。
热恋至今,这还是第一次,两人身体的距离如此紧密,跃动的心脏却感到无法靠近,皆对彼此产生了怀疑。
46、第四十六章
日子又无波无澜地过了几天,转眼到了周五,下班前,邱学逸悄悄把管奕深叫到了茶水间。
“郁哥,今天我不回去吃饭了,你替我和爸报备一下,就说我留在公司加班,晚上直接到我哥那儿睡。”
管奕深轻哼一声:“真加班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老实交代,是跟某人出去烛光晚餐吧?”
邱学逸惊讶地瞪圆了眼,都不用开口,“你怎么知道”这句话已然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走路的时候还不忘偷笑,瞎子都看得出你心情好,”管奕深一副过来人模样地摇摇头,拍胸脯保证,“放心去吧,郁哥一定给你打好掩护。”
邱学逸连声道谢,对于他的不追问也十分感激,脚步轻快地离开茶水间。
于是下班后,只有他一人坐上了回邱家的车。
刚关门,司机便问:“小少爷呢?”
管奕深看了一眼驾驶座:“加班,不回去了。”
闻言,司机极细微地松了口气,方向盘上的手也不再攥得死紧。
管奕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后背倚着柔软的真皮座椅,长长舒一口气。
指尖轻点太阳穴,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压,大概一天的工作累积了不少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