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和方永新在一起以后,夜不归宿的次数越来越多,邱翰林只以为他是沉醉在华瑾的温柔乡里,说教了几回便听之任之了。
因此,大半夜出门也并未引起什么龃龉。
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公寓,熟练地用钥匙开锁,进门。
扫荡了一圈发现没人,想也没想,直接朝书房冲去。
“砰——”一声,门撞上墙壁,正在书桌后对着笔记本电脑的方永新猛然抬头。
管奕深憋了一肚子邪火,终于见到自家男朋友,愤愤跺脚,大声宣泄道:“表不见了!我明明放在床头,洗了个澡出来就不见了!”
方永新的面色有些不自然,立即站起,主动迎了上来:“什么不见了?别急,慢慢说清楚。”
管奕深欲哭无泪,举起空荡荡的手腕:“表啊!就是你送我的那块,我们的定情信物!”
他想了一路都想不通,难不成是被人偷了?可邱家那么多值钱的东西,干嘛非偷他的表啊,那可是刻着他和方永新名字,独一无二的。
最关键的,要只是求财便也罢了,若是有人要借这块表大做文章,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究竟谁这么心机叵测,如此算计他?
方永新揽过他的肩,放低了嗓音,温声安慰:“这件事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别担心,我在开视频会议,你先到外面休息一会儿,等结束了,我就出去找你。”
管奕深嚎了那么一嗓子,差不多也冷静下来了,可怜巴巴地和他对视,眼里满是丢了重要东西的不舍与难过。
方永新看着也心疼,在额角亲了亲,又轻言软语地哄了好几句,保证自己很快就搞定,管奕深这才点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直至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方永新收敛了神色,莫测的视线落向书桌,重新坐了回去。
刚一露脸,便传来一道轻浮的调侃:“唉哟,定情信物都有了,看来你那边的进度相当顺利啊。”
方永新沉默抬眼,对上视频画面中笑意不减的面容。
那是一张和管奕深六成相似的脸,尤其眉毛和眼睛,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
只是鼻子较之管奕深更为挺俏一些,嘴唇也更薄更翘,微微弯起的时候,便好似一道轻巧的软钩,淋漓尽致地展现着骨子里的魅惑与风流。
方永新的语调古井无波:“你打算这几天回国?”
男人,哦不,是真正的郁简,歪头一笑,漫不经心地开口:“是啊,你教我的嘛,欲擒故纵,收放自如,晾了邱学逸这么久,突然提出来要看他,他都不知道感动成什么样。”
“不过比起你,还是差了点儿,”说到这儿挤了挤眼,颇有几分促狭,“富家小少爷多少有点害羞,我也怕太心急吓着他,住一起那么久了,连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你就不同了,第一次见面直接把人拐上床,现在连定情信物都送了,我那个傻弟弟,八成对你死心塌地了吧?”
他托着下巴,指尖轻点面颊,语气熟稔又轻松。
方永新却越听脸色越差:“没别的话要说,我挂了。”
“等等,”见他如此反应,郁简试探出了结果,也登时冷下神情,“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的计划。”
“当初我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妈的仇,我找邱翰林报完就算,是你说双重保险,非要把他拖进来。”
“你亲口承诺,他只是用来为我铺路,时机一到就得走人,你还说过绝不会动真感情,字字句句,我都替你记着呢。”
郁简轻轻抬起下颔,目光平直投射过来,不带任何情绪。
方永新半晌没有出声,摄像头照不到的角度,指节止不住地微颤。
“我知道你无情,无情就无情到底,虽然我连他一面都没见过,但我也希望,你不要玩弄他的感情。”
语调无波无澜,其间暗含的威逼却不容置喙。
“事成之后,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否则,我不介意告诉我弟弟一些秘密。”
“啪——”一声,方永新重重合上笔记本。
放在桌面的双手猛然攥紧,指尖用力到发白,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然而眸底翻涌起的惊涛骇浪,却惹人心惊。
书房陷入一片死寂,良久,兀地起身,快步走向门外。
管奕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走神,见他来了,立马挺直脊背,认真地吐露出分析结果:“这件事肯定是姚金芝的手笔,她上次失败,估计还没死心,就想着证明我和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方永新一把抱进怀中。
后半截戛然而止,管奕深不解地眨眨眼:“怎么了?”
没有回答,只是搂着他的胳膊越收越紧,几乎勒得呼吸都不太顺畅。
“怎么了啊,不是才让我不要担心吗?”手扶着方永新的肩胛,不得不说,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令他十分受用,原先的急躁也抚平了,甚而有心情开玩笑,“是不是我半夜跑过来,觉得很惊喜,想让我以后都……”
重心突然后移,脊背陷进沙发的同时,绵绵密密的吻也封尽了他的呼吸。
一手垫着腰部收拢,一手与他十指紧扣。
相处了这么久,管奕深多多少少也能感知到对方细微的情绪。
特别是正式交往以后,他眼中的方永新,似乎比以前更容易读懂了。
身体虽然毫无保留地回应着,疑窦却悄然浮上心尖。
比如现在,他可以确定,方永新百分之一百,藏起了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45、第四十五章
午后,花房里,姚金芝正弯下腰身,修剪低矮的玫瑰枝叶。
阳光穿透玻璃顶,柔柔地倾洒而下,为满园盛放的花骨朵铺上一层浅金。
红木小桌上放着一壶茉莉茶,两边各自摆了一把藤椅,空气里飘散着沁人的幽香,四周却十分静谧。
这个坐落于邱家宅邸最角落的地方,向来鲜少有人问津。
因为管家早已发话,夫人对园艺要求很高,这些花花草草的打理,他事必躬亲,不假借外人之手。
指尖轻轻揉捻着娇艳欲滴的粉色花瓣,稍一用力,便扯下一片,悠悠落进泥土里。
姚金芝勾唇一笑,徐徐直起腰,刚欲回转身子,后方倏尔伸来两条有力的胳膊,将她环住。
“夫人。”低沉的嗓音,糅杂着说不出的爱意。
她半点惊慌的情绪也没有,反倒是放松了脊背,顺势倚进对方的胸膛。
“阿光,今天怎么迟了半个小时?”
洛光老老实实地答:“老爷下午血压偏高,我多照顾了一会儿。”
“呵,老不死的东西,”姚金芝冷笑不迭,“上了年纪就得服老,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不肯放权,从外面接回来一个野种,在家里搅风搅雨,差点害死学远,这笔账,我迟早和他算清楚!”
“老爷也是想借郁少爷打击许大小姐……”
一听洛光还替主子说话,她立马不高兴了,从他怀里挣开,翻了个白眼,往桌边走去:“我倒没看见他打击出了什么成效,只知道来了个郁简,本该属于学远和小逸的财产又要少分一份。”
“老家伙天天嚷嚷着管沛恩是这辈子最爱的女人,那女人生的孩子,他舍得不管不顾?”
到藤椅边坐下,涂了鲜红豆蔻的指甲在茶壶上微微一点,洛光赶忙上前,替她斟了一杯清香的茉莉花茶。
夫人不让他坐,他便不敢坐,规矩地立在旁边,见她眉间隐含怒气,还十分关切地询问:“二少爷的伤好些了吗?”
姚金芝抿了口茶,将杯底重重扣在桌面。
“别提了,还发脾气呢,吵着闹着要报复那对狗男女。”
“我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让他受过这种苦?邱翰林也是老糊涂,不然怎么会维护那个杂种?”
“我本来想着,小逸总算回国,进了公司以后,和他哥哥联手,肯定能把许蔚然那死丫头架空。”
“哪知道这小子一点儿志气也没有,成天在公司里混日子,一回家就闷在房间里画一堆没用的破画,你说说,他这性子到底传了谁啊?”
洛光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姚金芝说完后也反应过来,抬眼对上他一脸复杂神色,火气竟消退不少,掩唇笑出了声。
“哎呀,知道了,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也不指望他能出息,无功无过,帮他哥把江山继承下来就够了。”
洛光蹲下了身,握着姚金芝的手,宽慰道:“夫人也不用太忧心,我天天陪着老爷,他身体的确一日不如一日了,邱家的财产,早晚还是要到两位少爷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