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注】
段星河嗓音清亮,梁迁则音域较低,两种声音混在一起,竟然出乎意料的动听。同学们发出轻轻的喝彩声,文凌特意举着单反,蹲在他们的正前方录像。
梁迁脸皮厚,也不管跑调或是唱错词,全情投入地表演着。他一边唱歌一边晃动身体,看段星河站得像一棵松树,便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跟着自己的节奏摇动。
到了高潮部分,全班同学齐声合唱,整个楼道回响着“啦啦啦想她”的余音,几个感性的女孩子哭得稀里哗啦。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梁迁松开段星河,笑着说“合作愉快”,段星河也笑,眼角微微有些潮湿,很快便垂下视线,走回座位去了。
联欢会结束之后,同学们打扫了教室,与班主任、各科老师拍了合照,随后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校园。
温卫哲呼朋唤友,邀了七八个男生去打球,走到半路发现梁迁没跟上来,又折返回去找他,问他磨蹭什么呢。
“你们先去,”梁迁从书包里掏出球衣,“我换个衣服。”
“快点啊,”温卫哲比了个OK的手势,拐进小卖部买水去了。
梁迁一步跨两个台阶,敏捷地往楼梯上冲,因为跑得快又低着头,不小心撞上一个正下楼的同学。
竟然是段星河。
先前拍照的时候,教室里乱哄哄的,等梁迁想起来找段星河,人影已经没了,他有点懊丧,但也无计可施,谁知此刻又在楼梯上碰见,真是凑巧得很。
“还以为你走了呢。”梁迁抱着书包,冲段星河灿烂一笑。
“正要走。”段星河顿了顿,“你要去打球?”
“嗯,一起?”
段星河摇了摇头,说家里还有事。
沉默持续了几秒钟,梁迁清了清嗓子,轻快地问:“对了,你到底报哪所学校?真不去Q大B大?”
“呃……”段星河卡壳,一个过渡的语气词生生拖到没了音量,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梁迁怪自己多事,非要去探听人家不愿说出口的隐私,自我解围地笑了笑:“不会还要来F大压迫我吧。”
段星河愣了一下,这回倒是很快给出了回应:“不会的,你放心。”
果断坚定,绝不拖泥带水,这才是段星河一贯的风格。梁迁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怅然。
“梁迁你搞什么呢?”楼底下传来温卫哲不耐烦的催促,“高中生涯最后一场篮球比赛了,珍惜时间好嘛!”
“知道了,你烦不烦啊,”梁迁冲下面吼了一句,然后跟段星河告别,“那行,以后有机会出来聚啊。”
“嗯,再见。”
两人各错一步,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远方,一轮血红的夕阳正缓缓下沉。
正文 第12章
梁迁的大学生活还算精彩。大一大二,参加了一些社团,策划了一些活动,做过志愿者、逃过课、打过工,总之,除了谈恋爱以外,大学应该体验的东西几乎都试了一遍。
没有段星河,他不再是“万年老二”,连续两个学期综合测评排名年级第一,后来因为逃课扣了思想品德分,名次才掉下去。
段星河在B大的情况他不大清楚,有时想要打听,又不知如何开口。而且这样问容易让别人起疑——温卫哲就曾经开玩笑,说梁迁你不至于吧,还计较高中时候那点破事呢?
梁迁自认不是计较,也许用“比较”来形容更合适,或者再单纯一点,他就不能关注段星河的动向了吗?不过这些话对温卫哲说简直是对牛弹琴,于是梁迁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每年暑假,温卫哲都要张罗同学会,但是人总聚不齐,常来的还是以前关系好的那几个。梁迁觉得没意思,找了份证券投资公司的实习,平时朝九晚五地上班,周六周日就骑着单车在渔州中学附近闲逛。
他偶遇过不少高中同学,但是始终没碰上段星河。渔州这座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藏住两个半生不熟、缘分不够的老同学,还是绰绰有余的。
到了大三,梁迁终于拿回了绩点第一的位置,还得到一笔挺丰厚的奖学金。几个舍友为了撺掇他请客,溢美之词滔滔不绝,梁迁听得啼笑皆非,连声让他们“滚蛋”。
他忽然想起了段星河,就把自己高中时“万年老二”的惨痛往事告诉了他们,舍友都不信,一个比一个表现浮夸。
其中一个舍友名叫盛资鸣,问梁迁有没有段星河的照片。梁迁摇头说毕业照在家里,然后招呼着几个哥们出去吃饭。
那天晚上,大家畅谈未来,交杯换盏,梁迁喝得半醉,一回宿舍就倒在床上犯迷糊,半梦半醒之间,猛然想起几年前曾和段星河一起唱过《那些花儿》,当时文凌录了相,还把视频通过qq传给了他。
梁迁心中一动,意欲重温当天的情景,但是喝了酒懒得动弹,于是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哼唱歌曲的旋律。
咚咚咚,有人敲宿舍门,盛资鸣说了声请进,只见隔壁宿舍的同学探了个脑袋进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嚷着,梁迁,甄亦瑶在楼下等你呢,听说你喝醉了,还给你送了解酒药来。
同屋的赵志具啧啧称奇:“靠,甄亦瑶怎么知道梁迁喝酒了啊,不会是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和监视器吧,牛逼牛逼。”
彭钧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让梁迁赶紧答应甄亦瑶的追求,这么温柔体贴的女孩哪里去找。
“行,”梁迁笑了笑,含糊不清地说,“我明天就答应她。”
随后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高中的某次考试,不知是月考、期中还是期末,但还在熟悉的第一考场,窗户外面的三角梅还是一样鲜艳,远处的榕树上知了依旧声嘶力竭地鸣叫。
很奇怪,梦中没有监考老师,没有其他同学,只有梁迁跟段星河两个。
风扇在头顶上嘎吱嘎吱旋转,考场里一派庄严肃穆,梁迁坐在段星河后面奋笔疾书,偶尔抬起头,便闻到段星河身上的薰衣草味道。
下一秒,场景变了,广播里传出刺耳的铃声,考试结束了。梁迁“噌”地站起来,挡在段星河的课桌面前,严厉地说,喂,别写了,交卷!
段星河马失前蹄,竟然没有写完作文,急得满头大汗,耳朵通红,眼泪汪汪地央求梁迁,再给我两分钟行不行。
“不行。”梁迁冷酷地去扯段星河的卷子,段星河扑上去,胳膊肘压着那几张纸,呢喃道,梁迁,求求你了……
梁迁抬起左手,狎昵地摸了摸段星河的脸,又用拇指蹂躏他的嘴唇,露出一个邪恶笑容:“好啊。”
作为拖延时间的代价,梁迁将段星河按趴在课桌上,用身体的重量压着他,潦草地卷起他的短袖校服,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略显瘦削的腰身。他爱不释手地摸了一会,然后扯下了他的裤子。
在老风扇的嘎吱声中,侵犯了段星河。
早晨五点多,天还未亮,梁迁蓦地从绮梦中醒来。他的喘息还有些急促,心跳的频率也很快,背上出了一层热汗。
等情绪平静下来,他掀开被子瞅了一眼,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真被温卫哲说中了,因为总考不过段星河,他滋生了心魔,连做梦都在和段星河比赛做卷子。
至于这个梦携带的其他暗示,则被梁迁刻意忽略了。
他赖了会床,然后去浴室冲澡,打了两把游戏之后,舍友相继醒来,梁迁问他们需不需要带早饭,三个人都没精打采地点头。
梁迁在手机上记下他们的“订单”,刚要走,突然收到甄亦瑶的微信,说自己在楼下等他。
梁迁果然在宿舍楼门口见到了甄亦瑶。平心而论,甄亦瑶长得很漂亮,不是娇俏可爱那一挂的,但是五官大气,鼻子挺而直,充满野性美,眼睑下一颗泪痣又增添了妩媚风情。
她放下身段、轰轰烈烈地追求梁迁,梁迁很感动,但是感动难以催生爱情。
“嗨,”见到梁迁,甄亦瑶露出喜悦的笑脸,开门见山地说,“你答应了对吧?可不许反悔哦。”
梁迁一头雾水:“答应什么?”
甄亦瑶有点脸红,但依旧爽朗大方:“做我男朋友啊,昨天你们班那个谁说的……”
梁迁毫无印象,想了半天才明白自己被同学坑了,有人将昨晚酒醉后的玩笑话传达给了甄亦瑶。“我不是那个意思,”梁迁急忙澄清,看到对面的女生露出震惊的表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苦笑一声:“走吧,一块去吃饭,我好好跟你说。”
接下来的时间,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成功“伤害”了甄亦瑶的满腔真情,甄亦瑶没有流泪,但是眼角潮红,用披散的发丝挡住半边脸,自嘲地说,没关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用抱歉。
有一瞬间梁迁几乎要心软了,心想反正他也不喜欢其他人,跟甄亦瑶培养一下感情也无伤大雅,但是甄亦瑶眼下的泪痣让他想起一个熟人,纠结过后,还是拒绝了女生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