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被从外面进来的吴以晨吓了一跳,正疑惑这少年何时出门,要上前询问两句,却被他眸中的森冷寒意惊到,不敢再多问一句。
段祁二人查了一整天收获全无,祁烁担心吴以晨的安全,打算晚上去驿馆守着他,不料天色擦黑的时候,二人被刺史召去,和段迹尧一起被安排去下属绛县查找其他的案犯。蟒山案咄咄紧逼,刺史却不甚在意,段迹尧心中焦急却不能违令,只得和祁烁一起快马加鞭赶往绛县,争取早去早回。
是夜。
驿馆客房外身着夜行衣的身影一闪而过,脚未站稳便被人扼住脖颈拖去了暗处。
客房之中床帐低垂,显然房中之人正在熟睡,黑色的人影灵巧地翻窗而入,伸手去撩那紧闭的床帏。
床帐打开的瞬间,闪着寒光的匕首冲着来人的面容直刺而来,来人反应迅速反手拍在吴以晨手腕,将那匕首击落,不等他缓过神,锃亮的□□在他眼前划过,他急忙后退一步躲闪,却感觉脚腕一紧,下一刻床上的少年用力拉动手中的绳子,将他拽的一个趔趄,若非他下盘稳健,此时定然摔倒在地了。
少年见他没有摔倒也顿了顿,立刻起身将绳索缠在腰上急转几圈收紧绳子,眼看来人身形一晃,便借着绳索的力量,举起手中□□,腾空跃起向他刺了过去。那人连忙捏住少年的手腕,将人死死按在怀中,少年也不挣扎,就着摔倒的姿势,另一只手举起刚在床上捡起的匕首,冲着来人的胸口直刺下去。
来人方卸下他手中的□□,堪堪握住刺来的手腕,低声吼道:“是我!”
这声音,是纳康族的那位锦衣公子。
吴以晨一下愣住,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疑惑开口:“怎么是你?”
踢掉脚腕的绳索,伸手推开吴以晨,却发现打斗之中他腰间的绳索已经把两人缠在一起,于是那人黑着脸解开身上的捆绑,顺势坐上吴以晨的床铺,口气不善道:“你想等谁?尹宏伯?”
吴以晨握着绳索端详不说话,那人愤愤冷笑:“年纪不大主意倒是不小,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那人踢了踢地上杂乱的绳索道:“你就凭这些雕虫小技,想抓住尹宏伯?”
吴以晨蹲下来整理机关,凉凉道:“雕虫小技刚刚不是差点放倒了你?”
那公子被他气笑:“白日里你去府衙,让尹宏伯知道你的身份,是故意引他今晚动手杀你是不是?”
吴以晨疑惑转头,生硬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尹宏伯见了面?怎么知道我和他说了什么?”
那公子被他问的一愣,门外传来响动,吴以晨迅速起身,捂着他的嘴将人推上床合紧床帐。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吴以晨激动地拉住那人的手腕,凑近那人耳侧悄声道:“你毁了我的机关,你要帮我抓住他!”黑暗中的人皱了皱眉。
帷幕左右分开,王若彬无语地看着手腕上瞬间被绑上的绳索,又看了看绳索那头的自家主子,还有床上恨不能和他脸贴脸的吴以晨,一时心情复杂不知该怎么开口。
床上的二人也很意外,王若彬咳了咳:“公子,查完了。”
那公子立刻跳下床,顺手将吴以晨拖下来甩进王若彬怀中道:“他不能呆在这里了,白日里去挑衅尹宏伯,身份已经暴露,再待下去必死无疑。”
这边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叩叩地敲击声,一个清亮的少年音焦急的喊道:“公子快些离开,有人在房外泼了火油!”
那人啧了一声,吴以晨抓住他的胳膊问:“是不是尹宏伯要杀我!我猜对了是不是?!”
“你说呢?”那人咬牙切齿道:“他们可真是一天都不想你多活!”
刺鼻的火油味道充斥着房间,王若彬也有些着急:“少爷快走吧!”
窗外敲击声更加急促:“少爷!厢房已经烧起来了,火势很大,再不走就危险了!”
那公子伸手将吴以晨揽进怀中,对王若彬吩咐道:“人我带走下面的事交给你,尽力救人注意安全!”
“是!”王若彬抱拳行礼,目送二人跃下窗口,消失在夜幕中。
这夜驿馆失火,段迹尧和祁烁却被临时调去了别处,如此明显的有意为之,惊闻变故的段祁二人彻夜赶马,终于在夜半时赶了回来。
等他们赶到驿馆,大火已经被扑灭,衙役们正从火场中抬出一具具尸体,尹宏伯站在残垣断壁前叹气道:“听说你们带回来的乞儿也住在这里,也不知道那么大的火能不能活下来。”
正说着捕快小杨抬着一具焦尸,对段迹尧道:“头儿……这是从那少年房间抬出来的……”
祁烁不忍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尸首喃喃念着:“为,什,什么,会,会这样?”
尹宏伯痛心疾首道:“听闻是烛火走水的缘故。”
段迹尧冷声道:“当真如此吗?”
尹宏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然还能如何?”
段迹尧双拳紧握转身便走,祁烁急忙跟上去:“阿尧!阿,阿尧,你别……”
☆、第七章
会州馥鸳楼。
吴以晨趴在三层的回廊花窗上,伸着脖子看着楼下的姑娘跳舞,简直把没见过世面几个字大写出来贴在了脸上。王若彬还未进门,就被他的样子逗笑,屋中饮茶的公子朗声道:“你若想看便下去看个够。”
只听吴以晨语气艳羡,十分没出息地感慨道:“这就是青楼啊!”
正说着,一方香气扑鼻的帕子就兜头罩了下来,吴以晨手忙脚乱拿下手帕,差点翻下楼去,抬眼就见波涛汹涌的娇容对他抛着媚眼,甜腻腻的声音娇滴滴地说道:“小公子好相貌,奴家陪您下去看跳舞如何?”
天生小gay的吴以晨吓得一个激灵,抱着脑袋鼠窜回房间拍上门。
王若彬毫不留情的嘲笑道:“这是有贼心没贼胆啊。”
吴以晨白他一眼,房门被推开,娇容黑着脸走进门,咬着槽牙道:“小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怕奴家吃了你不成!”
吴以晨没想到她会追进来,轻呼一声跃上坐榻,那公子坐在榻上,好心地伸手把人扶住,从扬起的嘴角能看出他心情颇佳。
娇容气哼哼地甩着帕子出去,王若彬压下笑意回禀道,驿馆火势很大,房屋塌了很多,也死了不少人,现在会州府衙乱成一团。
吴以晨忙挣扎坐起来,转头问那公子:“那外面是不是认为我已经死了?”
二人本就同在坐榻之上,此时更是差点贴上了脸,那公子皱着眉头把人推远些,王若彬只好贴心地负责解释说:“应该是这样。”
男人凉凉道:“你再加把劲就不用假死,可以真死了。”
听着他语气不善,吴以晨低头沉默着,良久之后他忽然开口:“我没你想的那么傻,下午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个贼首的声音,才会想要去试探。”
那公子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听少年低声道:“而且……我知道,有人护着我。”
王若彬蹙起眉头向他看去。
少年有些怯怯,轻声细语地说道:“我知道有人救我,才会决定试探尹宏伯的。”
那公子嗤笑:“自作聪明,若救你的只是想亲手除掉你,你现在只怕已经是死尸一具了。”
吴以晨看看王若彬,又看看那公子,低声诘喏着:“其实……我大概已经猜到救我的人是你们了。”
那公子侧目看向吴以晨。
虽说方才在驿馆时,自己大着胆子和这人讨价还价了一番,可想他在蟒山时的样子,吴以晨顿时觉得脖子隐隐作痛,于是默默挪远了点自己的位置才敢说话:“起初我以为救我的是祁烁他们,可救人的那人下手时动作狠辣,对杀手全然不留情面,祁大人他们目的是查清真相,留下活口审问情况,总比把人杀了要好得多,这么一来,救人的就不会是他们了。”
王若彬沉默地看了一眼那公子,目光又移回吴以晨身上,吴以晨接着说道:“我在会州的价值,只有在段迹尧和凶手那里才有,既然凶手想杀我,救我的人又不是段迹尧,那就只能说明还有第三波人对我一样感兴趣,比如……你们。”
吴以晨抿了抿嘴:“所以我猜到你们也来了会州,并且一直关注着我们,才会救了我。”
王若彬已经呆住了,那公子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示意他继续,吴以晨顿了顿,思忖许久才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
“昨夜的那人根本没想留活口,可见来人笃定将人杀了就好,不用再询问来历。眼下纳康族和会州的事情一团乱麻,连段迹尧他们这些官府中人都不甚明了,可你的手下却像是心中有数一般,只能说明你在官府中有人,段迹尧他们又不认识你,所以你是不是这边的官员,至少与他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那你怎么会知道会州官府的事情?”
那公子眉梢高挑者道:“打听那么多,就不怕我灭口吗?”
说了一堆话,吴以晨倒是不紧张了,他摇摇头:“如果想灭口,你只要在驿馆中等着给我收尸就行,何必费劲把我带到这里来。”
“那可不一定。”那公子凉凉嘲讽,“毕竟你也设计了机关,我不也险些着了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