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墨相识 (若若寻南山)

　　林亦墨停顿住了，这些言语里本来应该会出现“妈妈”的词语，他全都避开了，不过他还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了。
　　“我跟大姨他们住在一起也是我十岁的时候，那年我妈去世了。”
　　林亦墨讲到这往顾沚方向看了一眼，林亦墨在笑，是顾沚看不懂的笑。
　　像是长大之后变得成熟稳重，面对一切残酷现实而露出的坦然笑容，是对一切事物感到心酸却又必须笑的笑容。
　　林亦墨开始抚动左手腕的银链。
　　“很想念吧。”顾沚问。
　　“应该吧。”林亦墨被自己的回答逗笑了，低头再念了一句，小声的一句：“应该吧。”
　　“其实我真正知道我妈走的时候是我十三岁的时候，虽然在她不在的日子里，我有想过这种可能，不过我还是在选择骗自己，让我自己好过一点。”林亦墨坦然说了很多，“其实我很会哭，有时候一想事情就哭，以前老是偷偷哭。”
　　“我也很会发烧和感冒，在以前，我一发烧我妈就立马回到家里，在我妈走了不久之后，我就发烧了一次，我这个人就是太矫情了，那时候就是非要我妈，我就哭，一直哭，歇斯底里的哭，因为见不到我妈。”
　　“然后就是开始做梦，梦到我妈走了，离开了，想抓也抓不住，醒来的状况也跟做梦一样，都是很空虚，很难熬，唯一不同的是没人跟我坦白：我妈已经去世了，他们就一直骗我，一直瞒着我，我没有办法，我也只能骗自己，或许那时候我真的还抱有一丝希望——她会回来的。”
　　“然后十三岁那年，这件事情也终于被捅了出去，我后来又发烧了，我已经感觉神志不清了，梦里还是那些内容，说妈妈要走了，不过我似乎做这些梦做习惯了，就是不相信的样子，结果醒来之后缓了好久，才发现原来她真的离开了，离开了已经三年了。”
　　“然后接下来几年每次发烧做梦，梦的内容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妈就一个背影站在我面前，穿的是一条红裙子，我以前说她穿那条裙子很好看，她在梦里一直没有转身没有说话，我就一直叫她，一直跑着，梦里她没动，可我就是追不上，想抓住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沚大致也猜了一下今天那被一下抓住的原因，也明白了林亦墨那时为何那么魂不守舍，那么空虚寂寥。
　　“我都快忘记她的样子了，或许有时候一个人突然站在我面前我会感觉出我妈影子重现，但是我具体描绘不出来她五官是什么样的了，模糊了。”他调侃道，“也不留张照片，真是绝情。”
　　林亦墨语气平平，对于自己坎坷遭遇就这样轻描淡写带过了，他没有说自己被别人欺□□骂，只是平平描述了自己爱哭的性子和易发烧的体质，他更像是在解释，解释昨晚的哭泣，解释今天的意外牵手。
　　这一说，林亦墨的手腕的链子顺着溜到了地上。
　　林亦墨能感受到了一下脱落的感觉，他捡起链子后，笑笑说：“不说了，我妈可能不开心了。”
　　衣服袖子足够长挡住了林亦墨的伤疤，林亦墨将项链先揣到了口袋里，似乎并不想让顾沚知道。
　　“戴不上去了吗？”顾沚问。
　　“没有，可以戴，不好戴，我回去再戴吧。”
　　顾沚手伸了出来：“我帮你，银链拿出来吧。”
　　林亦墨犹豫了，但却好像这也并没有好隐瞒的，在相处上，林亦墨喜欢坦诚相待，不喜欢遮遮掩掩，展现自我是他一直的作风，关于伤疤不是不愿展现，是不习惯展现。
　　林亦墨递过了银链，等整理好了扣口，递过准备给林亦墨戴好时，林亦墨才撩开袖子，这伤疤的冲击力对于林亦墨来说都很大，而顾沚即使是做好了一定的心里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怔愣须臾。
　　在林亦墨的视觉中，顾沚毫无惊讶，这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的平平无奇。
　　林亦墨：“顾沚，原来你看到手腕有疤这么平淡的吗？”
　　顾沚：“我是提前知道了，不过也不至于完全不惊讶。”
　　真相是林亦墨他看不见顾沚情不自禁过度聚焦的瞳孔，看不见顾沚敛声屏气后生吞一口气。
　　林亦墨：“你怎么会知道。”
　　顾沚：“我之前和林凡姐聊过，我找林凡姐问的，然后跟我讲了一些。”
　　林亦墨：“什么时候？”
　　顾沚：“在寒假的时候。”
　　顾沚似乎不想说太明白具体时间。
　　林亦墨今天总是在调侃自己：“很傻吧？”
　　顾沚扣好扣口后顿了顿，他把林亦墨的袖子放下，轻轻拂了拂袖面，低着头说：“很难受，很难熬吧？”
　　由于顾沚给林亦墨系起银链而缩短了两个人的距离，顾沚抬头相视时，似乎近到可以窥到眼神里最内深处的情感。
　　太阳准备下班了，光束照在林亦墨靴子拉链上的折射却还是那么闪耀。
　　顾沚眼神向右偏转，带动林亦墨一起扭过了头。
　　方林凡直起了身板，收起了相机，向他们走去：“哎，偷拍被发现了。”
　　“姐!”林亦墨情绪明显高涨了起来。
　　“林凡姐。”顾沚问候了一下。
　　林亦墨：“你说偷拍什么啊？姐，我们吗？”
　　“是啊，没错，你们今天这行头太引人注目了，一下子就看到了你们，而且视觉上，感觉你们站的方位、背景和光线等等都挺好的，拍下来应该是一张好照片。”方林凡上下仔细观察了一下林亦墨的整体穿搭，说，“这一套是小沚的吗？”
　　两人在旁边点了点头“嗯”。
　　“这个衣服设计和穿搭还是挺好的吼，给了我一些设计灵感。”方林凡满脸欢喜。
　　“林凡姐的工作还有设计衣服啊？”顾沚忍不住惊叹。
　　“刚学的，这几天外出也是去和别人交流，是吧，姐。”林亦墨说。
　　方林凡笑着点点头，准备把两个人带走，一个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姐！你人呢？”电话里的声音可以直接震到旁边顾沚和林亦墨的耳膜。
　　“方林一，你能不能小声点，耳膜给你震没了。”林亦墨对着手机喊了一句。
　　方林一:“林亦墨！墨哥，快来接我。”
　　“马上过去了。”方林凡应了一句，便把手机挂断了，对着面前的顾沚和林亦墨说：“你们现在有安排吗？一起去吧，小沚也一起。”


第44章 生日
　　姐姐就领着林亦墨和顾沚上了车，开上了准备去接方林一的车。
　　顾沚和林亦墨在后座一左一右，各自注视着窗外各边风景的穿梭变化，顾沚被“peng~”一声吓到，即使声响并不是很大，可脑子还是能一下反应过来林亦墨撞了一下玻璃，顾沚扭头一看林亦墨并没有扶着可能被撞到的地方，只是右手是紧紧抓着扶手，脸色唇色惨白，眼神迷离到无法瞳孔聚焦，他似乎难受极了。
　　顾沚移到了林亦墨边上，看着林亦墨左手微微捏着风衣外套，他问：“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
　　林亦墨似乎很无力得吐出简短四个字：“头晕，想吐。”
　　看着顾沚的肩膀送了过来，林亦墨也没有多想，直接搭了上去，而闭着眼仰视角阳光还是会刺激着林亦墨的眼睛，林亦墨抓起了车上本来放着的渔夫帽，扣在了脸上，两只手插在口袋，就倚在了顾沚身上。
　　林亦墨一直保持动作到车停了下来。
　　方林一准备坐入后座，发现没有机会，顾沚的脸庞在开车门之后直线撞击方林一的视线，方林一视线滑下注意到顾沚肩膀上搭着一个脑袋，虽然一款黑色渔夫帽直接挡住了他的样貌，但这一定是林亦墨没错，两个人十分贴近，这是他融不进去的暧昧氛围。
　　方林一见此态一个急速关了后车门，一下窜进副驾驶座，方林一靠近方林凡表示了他的一头雾水，他小声询问着：“这什么时候的好消息，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方林凡被方林一这么一问反而一头雾水起来：“什么好消息？”
　　“他们在一起了吗？”方林一悄悄手指指了一下后座。
　　“没有啊，我没听说。”方林凡转头一看，看到林亦墨依偎在顾沚身上，似乎已经是黏上去的了。
　　顾沚看到方林凡的转头，视线放在林亦墨身下，眼神似乎向顾沚询问着“这是怎么了”，顾沚解释道：“林亦墨不舒服，刚才说头很晕，有点想吐。”
　　方林凡对于弟弟的生理不舒服总是担心不已：“怎么了，墨墨。”
　　“姐，你是不是开车过来太猛了，林亦墨不会是晕车吧。”方林一说。
　　“不会吧，我刚拿的驾照，我也不敢开太厉害。”方林凡说，“墨墨以前不是晕车吗？除了走山路。”
　　方林凡做事不急不躁，开车也是，一个人的温柔是可以从握方向盘散发出来的，不过因为担心方林一等急了，这次速度的确快了些，不然也不至于林亦墨由于惯性额头碰玻璃上。
　　林亦墨不适的原因是：在发低烧的前提下，坐着时而起伏摇晃的车。
　　而主要这边地带有个普遍特征就是地不平，马路上常有上下起伏，且一些弯道是司机在远处无法想到的，考验随机应变能力，连市区里都会出现这种毛病，，更何况这种小地方，不发达的地区也有不发达地区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