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他回来了啊?”我装作淡定,“我今晚要去练枪,看来和他碰不上面了。平时也就这样,我临时有任务从不和他打招呼,反正到家总要见的。”
失踪孩子的父母从楼道里寻了上来,看到我立马围了上来,说是在楼道和小区都找遍了,就是没见孩子踪影。
这案子说来也怪,失踪的男孩刚满六岁,跟父母出去买东西,一起回的家。一家三口在电梯里遇上正在搬家的姚一弦,一并上了楼。而后,那家人一开门,发现厨房的水管爆了,水漫金山,流了一地。
于是,孩子爹妈一个去找物业,一个拖地吸水。门给开着,前后也就十几分钟功夫,等水管修完,地板抹干,俩公婆才发现孩子没了。小区里一顿好找,没找着,调了监控,发现孩子压根儿就没出过单元楼,就又顺着楼道一层层喊,也没见人。
夫妻俩急得没了主意,幸亏碰上了刚搬来的南西所长姚一弦。在苦主眼里,姚所长助人为乐、急人所急,一个电话就把所里的精锐警力,也就是我给调了来。
这时的姚一弦变得特有公仆范儿,他对那夫妻俩说:“未成年人失踪是大事,所以特事特办,24小时内就可以立案。小孟是很有经验的民警,他会尽快帮二位找到孩子的。”
小孩妈一连说了几句“好”,她有点过意不去地拉过姚一弦的手:“姚所,您人太好了,这么年轻就这么能干!我们孩子不懂事,涂花了您的油画,您还这么帮着我们!画的事,您开个数,多少钱我都赔您!”
“没事,找到孩子最要紧。”姚一弦抽回了手,又冲我吩咐道:“小孟,你听到没?还不赶紧帮着找去?”
我心里觉着蹊跷,楼门口和电梯的监控都显示小孩进来后就没再出去过,那他能蒸发到哪儿去?最大可能就是他还在这栋楼里。
我安慰了孩子父母几句,让他们再分头到小区里找找。等人一走,我问姚一弦:“姚所,我能进你家看看吗?”
这一提议并没遭姚一弦反对,他说:“行啊,随便看。今天才搬来,别嫌乱。”
正要跟着他进去时,我背后的电梯门开了,下一秒,姚一弦瞬间变了脸色,突然重心不稳地拉住我的手臂。
“你怎么了?”
尽管我对他十分厌恶,但本能的关切还是脱口而出。只是我没想到代替姚一弦回答的竟是那个我最熟悉的声音——
“一弦,你没问题吧,要不要去医院?我都说了,搬家你不用亲自过来了。”
俞宁走来要扶姚一弦,当他侧过脸时才发现站在姚一弦身边的人竟然是我。
“孟孟?你怎么……”
俞宁有些惊讶,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要问什么,而那个问题也正是我想问他的。
“你怎么在这里?”
我张嘴的同时,姚一弦自行跌去了俞宁身边。俞宁扶住他,进了房门,我跟着走了进去。这是一套100多平的复式公寓,豪华精装,一个人住堪比天堂。
俞宁先把姚一弦安顿去沙发坐着,这才走来对我耳语:“孟孟,你可别误会,我提前回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早前,一弦跟我说住不惯单位给他安排的房子,进进出出全是警察,搞得跟集体宿舍似的,一点隐私都没有。我想人家才来不久,人生地不熟,就托人给他租了这里。”
给我一个惊喜?可真是有惊无喜啊!
姚一弦,这位光芒万丈的王子殿下。于公,市局为了这位来自公安部的青年干部,特地派人替他在南西所附近安排了住处。于私,老韩在北京为他购置了一套别墅后,正预备跟随爱人脚步在黄江再添一套。然而,我们的小王子竟突发奇想,要俞宁给他租房子住了。
没有隐私?
一个私生活糜烂、需要形形色色的男人和药品来满足自己的变态,当然不想被警察同事们撞破。我冷冷地问俞宁:“刚下飞机,你连家都没回一趟,倒也不嫌辛苦,这事用得着你操心么?”
另一头,陷在沙发里的姚一弦早没了先前的神采飞扬,如淋了雨的小猫般无精打采。
俞宁见我不高兴,劝了几句,又从包里拿出一盒药和一瓶水,走去递给姚一弦:“药给你买来了,先吃药吧。要是情况还不好,得去医院,心律失常的原因很多,有备无患。”
姚一弦谢过俞宁,真还取出两粒胶囊,气定神闲地吞了下去。顿时,一种鄙视又敬佩的复杂之感自我心中油然而生。
真他妈牛逼!装病也装得这么敬业,神农尝百草也不过如此啊!
“放心吧,我没事。打小就有心脏早博的毛病,最严重也不过住院观察几天。”姚一弦转而看向我,瞬间又焦裕禄附体,一副伤病也不忘工作的光辉形像:“小孟,你刚不是要看我家么,一共就这么点地方,随便看吧。”
“那个熊孩子还没找到呢?”
俞宁说着,从客厅里找出一幅油画来。画上有两个长相相像的男孩,衣服穿得一黑一白,一站一坐,黑衣站着的是姚一弦,白衣坐着的应该是姚一炎。尽管面容酷似却气质迥异,画里的姚一炎显得特别恬静,眉宇之间柔和而青涩。原本好好一幅画却被彩笔胡乱涂鸦了几道,硬生生地破坏了美感。
“我找人修补一下,应该可以复原。”俞宁的目光落在画里白衣男孩身上,“那孩子也真是的,到哪儿都乱涂乱画,在电梯里一会儿功夫,就给他涂花了。”
第23章 流金岁月 23
我心底蓦然生出一种悲哀之感。
姚一炎的辐射力还真是庞大,虽不像齐晓枫说的那样夸张,说他的死能在俞宁心中得到永生,但至少今时今日,他尚且活在他心里,致使俞宁还能把这份歉意转加到姚一弦身上。
“俞宁,你能回避一下么?我要和姚所沟通一下案情细节。”我打发说。
俞宁愣了下,见我坚持便说:“行,我到走廊里等你们。孟孟,一弦他心脏不太好,你要是看他情况不好,就别和他多谈工作了,改天我送他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
我突然怀疑俞宁当年是不是以蠢俘获了我的青睐,就眼下这情况,要不是姚一弦还等着看好戏,我真能一嘴巴给丫抽厥过去。
“行,我会留意,你去外头等着。”我控制着情绪说。
俞宁一出去,我就开门见山问姚一弦:“姚所,那孩子失踪前是不是涂花了您的油画?”
“手真他妈欠!”
姚一弦咒骂了一句,瞬间又一点毛病都没有了。他站起来,抬起我的手腕:“你这款腕表全球只发了100只,孟然,有时候连我真挺羡慕你,摊上俞宁这样的人,这三年,他在你身上花的钱,光凭你自己,没个十几年根本攒不下来吧。”
“姚所,咱们还是谈谈工作吧。”我脱下手表,放进口袋。
“呵呵,你真越来越有意思了。”
姚一弦的笑声令我不寒而栗,语落同时,他凑近我,飞快抽走了我腰带上的录音笔,当着我的面,按下了清空键。
“靠!那里面还录着几桩案子的口供呢!”
我要去夺,姚一弦已把录音笔抛了回来:“你那点小伎俩就别在我面前使了。哎,好好问你,等到你和俞宁分手,他过去送的那些东西,你不会带走吧?尽管以俞宁的为人,必定不会向你讨回,但我还真不介意接管这些奢侈品。以你俩的关系也不受法律保护,是吧?我也好奇你俩算啥关系呢?想来想去,好像只有‘嫖’才挨得上。
“因为只有嫖才会以物质去兑换性爱。你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这回事?你既然喜欢当警察,还不如勾引齐锐去呢,以齐家在政法界的地位,你陪他睡个几年,混进市局应该没多大问题,又何必在俞宁身上浪费时间呢?他算是很有嫖品了,你就识相点,该干嘛干嘛去吧。”
我认真听完他说的每一个字,冷冷反问:“当初在英国,他也嫖了你哥么?”
“么”字的发音还在嘴里没说出,姚一弦就挥来了一巴掌。
好在我反应快,一把握住他的手:“凭您这身手打我还慢了点。咱们有事说事,那孩子涂花了您的画,确实缺乏教养,但把他藏起来,就是您的不是了。”
姚一弦突然笑了:“行吧,算我卖你个人情。那小孩就在弱电井里呢,我就电了他一下,现在多半没醒,你去把人拖出来结案吧。”
“我操,你知不知道这会死人啊?”
尽管早有了猜测,但我真没想到姚一弦能这么狠,我没再跟他废话,直接奔门外去了。
俞宁在走廊上看我飞快奔出,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头也没回,跑去打开弱电井的门。果然,门一开,一个昏迷的小孩就从里面跌了出来,我把手放到他的颈部大动脉上……还好,有呼吸!
我赶紧把人搁地下放平了,做心肺复苏。那小孩抽搐了两下,头一斜,嘴里涌出呕吐物,我怕给堵着气管,立刻去掰他的嘴。
俞宁拨了120,他见我俯身凑近那满是污物的嘴,忍不住心疼:“孟孟,要不还是等医生来吧。”
我没理他,口对口给小孩做人工呼吸。
姚一弦也出来了,对我说:“你歇会儿吧,要不换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