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说:你就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等这小孩回过神来,有你好受的!
救护车赶到前,小孩已渐渐恢复了意识,我问他:“告诉叔叔,谁把你拖进小屋关起来的?”
熊孩子哇哇哭闹,正经话却一句不说。我撩开他的衣服,发现后腰有块灼伤,应该是从背后被电击枪打晕的,这么一来,他可能连姚一弦的正脸都没看着。
小孩爸妈在楼底下看到了救护车,心急如焚地上了楼。我告诉他们,孩子是被人电了,再被拖进弱电井的。他们给吓得不轻,跟我一起问了半天,那熊孩子却什么也答不上来。
夫妻俩心疼儿子,跟着救护车先奔了医院。姚一弦同样一副关切的神情,只是等人一走,冷不防地一扬唇角,说不出的阴鸷狠毒。
俞宁有些担忧,问姚一弦说:“这小区的治安是不是太乱了,要不要再换个地方?”
“没事,我一警察还能怕么?”姚一弦冲他微笑,又对我说:“小孟,这事你得好好查查。电击枪是明令管制的,要给流到不法份子手里,那可隐患不小啊。”
“您说的没错。”我接话道,“按说正规渠道根本买不到电击枪,除非是警用的。”
俞宁听出我话里有话,咳嗽了一声,给我使了个别惹事的眼神。
我懒得看他,接着冲姚一弦说:“现场情况并不复杂,就这一层的电梯监控显示除了受害儿童家属和水管工人,只有俞宁和您上过楼。现在物证电击枪没找到,按照办案流程,我需要搜一下您和俞宁的身,希望两位配合。”
俞宁发现他的眼神提示没起效,改成口头提醒:“这怎么可能是我和一弦呢,他今天才搬过来……”
“正常程序,配合下就好,我走在路上还老被同行查身份证呢。”我先搜了一遍俞宁的身,走个过场:“得了,没你事儿了,一边待着去。”
正要去搜姚一弦,我又给俞宁拉了过去,他背朝姚一弦对我小声说:“孟孟,你可不能这样啊,咱们别的不说,有你这么低情商的么?姚一弦可是你上司,你是警察,他也是,怀疑谁你也不该怀疑到他头上,他没事电个小孩干嘛,好玩呐?”
我反问:“那幅油画被那小孩涂花了,你俩都挺不高兴是吧?”
这话显然让俞宁心虚了,我借机走到姚一弦面前:“姚所,得罪了。”
姚一弦冲我一笑,很自然地张开双臂。他这一配合,我就知道多半没戏,物证估计早给转侈了。果不其然,上下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有。
“不好意思,姚所,我能进你家再搜查一下么?”
姚一弦还没答,俞宁却站了出来:“我看这事也没那么复杂,那小孩皮得很,说不定是自己跑去弱电井里出不来了……”
“你皮起来拿电击枪戳自己玩呢?”我呛了他一句,“一梯两户的房型,进出就这么几个人,依法搜查履于正常程序。”
“你俩别吵了。”姚一弦大度地表示,“孟然分析的没错,按眼下的情况来看,我确实有嫌疑,我特别欣赏他这种严谨的办案逻辑。不过相对应的,流程细节也该规范下,搜查民居需要出示搜查证。这样吧,小孟,我这就给所里打个电话,授权他们盖个章送来。”
姚一弦这话明面上听着公允,暗地里全为诛心。我顺着他的话说:“行啊,那麻烦姚所了。”
结果,俞宁那傻逼又来抱不平:“孟孟,别闹了。这事不可能是一弦做的,他一警察干嘛要和个小孩过不去?”
我耐着性子回他:“我在工作,你别废话。”
俞宁又一次把我拉到边上,劝道:“你这脾气,我还不知道么?是不是上回那篇消防文章的事,你心里还不痛快?我当初跟你怎么说来着,我告诉过你,这是我同学的亲弟弟,他哥在英国帮了我那么多,现在他做了你上司,你不配合就算了,怎么还反过来找他麻烦?”
我抬眼看他:“闭嘴,他哥的账我回去再跟你算!”
这话让俞宁有点懵,总算没再拦着我。
姚一弦也算干脆,一通电话又叫了两个同事,带着盖了章的搜查证过来。大伙一通翻找,还是什么也没找到。这下,他的腰杆子更硬了,问我说:“怎么样,小孟,要不要再给你配几个人,把这栋楼都搜了?”
我站着没说话,寻思这贱人到底把那凶器藏去了哪里?
俞宁过来替我打圆场:“一弦,你别怪孟然,这中间有点误会。他做事一向耿直,不懂变通,我替他向你道个歉。”
姚一弦淡道:“这哪是怪他?南西有这样敬业的民警,我这当所长的欣慰还来不及呢。不过,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看还是移交分局刑队吧,那里的领导我都挺熟,由他们来侦破,也能更有效率。”说着,他一通电话打去了刑队,一顿吩咐就把包袱给甩了。
我心知分局刑队已被姚一弦渗透,一旦由那帮乌合之众接手,这案子铁定不了了之。
可怎么办呢?物证又被他藏去哪儿了呢?
姚一弦打发了所里来的两个同事,让他们把我的警车也开走,对我说:“孟然不是想去练枪么,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我掂记着案子,心有不甘:“谢谢姚所,今晚就不去了,我还想在这楼里转转。”
俞宁继续斡旋:“一弦啊,今天折腾了这么多事,你早点休息吧。孟然上了一天班也累了,要不我们先走了?”
“什么你们我们的?你欺负我在黄江就一个人还是怎么的?”姚一弦状似调侃,实则卖惨:“让孟然跟我去练个枪,又不是不回去了,有那么舍不得么?”
他这话夹枪带棒的,听得人怎么都不舒服,却成功把俞宁策反了,他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行吧,那孟孟你就去吧。”
容不得我回绝,姚一弦揽着我就往门外走,勾肩搭背搞得跟哥们似的。我正要拒绝,他突然对我耳语一句:“你不想知道那把电击枪在哪儿么?”
我足足看了他几秒,随后说:“我平时碰枪碰得少,还请您多多指导了。”
临走前,俞宁又叮嘱我要注意姚一弦的身体状况。我连敷衍的话都懒得答一句,打了辆车就走,一路上姚一弦心情特好,不时哼上两句歌,哼得我一阵心绞。
第24章 流金岁月 24
到了市特的训练馆,配齐了装备,25米靶距,左轮6发子弹。我戴上耳麦,上膛瞄准,连发6枪,成绩始终徘徊在6至7环之间。姚一弦站我边上,他用得是92式,杀伤力比左轮强得多,枪枪上靶都爆开。
左轮和92式,倒真影射了我和他之间的差距。
“那把电击枪呢?”我望着枪靶问。
“你猜。”姚一弦戏谑道。
按说,姚一弦的房子包括楼道,该搜的都里里外外搜遍了。就算他把电击枪拆卸了扔掉,也总该找得到几样零件。
我突然想起刑侦课上,老师曾提过物证是不会长腿的。本该在第一现场的物证无端消失,要不是嫌疑人作案后第一时间拿走,那必是有过二次返回,重新带走。
这么一想,我越发震惊,确认问:“难道是所里来的那两个人拿走了?”
姚一弦神情自若地换着弹夹:“看来你还没明白,你要斗的从来就不只我一个啊。你可别灰心,你要现在就想不开,我还真不好意思继续下去了。我看俞宁对你真挺不错的,你就珍惜点吧,往后这样的日子可就越来越少了。”
我看着姚一弦,心里万马奔腾。我想说你他妈有病啊?我跟你什么仇什么冤,非得拉上无辜群众垫背?
几番按捺,我问:“你恨我什么?”
姚一弦瞄准靶心,冷笑说:“你慢慢都会知道的。”
子弹飞出,爆在靶上。
从始至终,我都没弄明白为什么姚一弦非要针对我,现有的信息不过显示他已故的孪生哥哥是俞宁的前任,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从前都不知道姚一炎的存在。
我又追问了句:“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姚一弦放下枪,面朝我,伸手拍拍我的脸颊:“我啊,我想在往后的时间里让你知道,你所谓至死不渝的感情是多么不堪一击,你最珍视的朋友要怎样和你反目成仇,你热爱的工作会变得多么不顺坎坷。还有那些个关爱你的人一个个将怎么背离你、撇下你、容不了你。接下来,我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些,你就洗干净了好好等着吧,孟然!”
这一连串的诅咒带着切齿痛恨,说得我心里犯怵,我重重吸了口气:“如果你能做得到,那么……奉陪到底!”
话音刚落,边上另一个射击位突然传来一串枪响。
利落、干净、整齐划一。
6发完毕,换枪继续,反复进行了三轮,电子屏上跟着跃出成绩:10环!速射18发,枪枪均是10环!
“安全起见,就算有私仇,在靶场里还是别撕了吧。”
一个清冷的男音从那个射击位上传来,这声音我并不陌生,因为前几天才刚照过面。我望着安澜走了过来,赶紧向他敬礼,叫了一声:“安总。”
安澜扫我一眼,转而看向姚一弦:“何必赶尽杀绝呢?他不过是一个普通民警,用不着姚所你这么大费周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