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孟然却经历了一场痛苦的身心撕裂。他恨不能与齐锐合为一体,将对方彻底融进自己的血肉里,永生永世不再分开;他又恨不能哭着哀求,求齐锐高抬贵手,在他的意志没有瓦解之前松手放开他……
十指不觉间已深深陷进掌心,孟然咬牙,用力挣开了齐锐的怀抱。他把最炽烈的感情尽数压进了心底,脸上再度恢复了无波平静:“我愿意和你谈,是想彼此还能留下一点尊严,希望你不要逼我。”
齐锐苦笑了一下,总算表了态:“我没法抛下你掉头就走,那还是由你来吧,往前走,不要回头,一直走到我看不见你为止……”
得到了想要的回复,孟然木然点头,他转身背朝齐锐向前走,长长的堤岸仿佛一下缩短了尽头。他走过一盏又一盏的街灯,在黑暗与光明中反复穿梭,由生至死,向死而生。
背后,齐锐静默而立,遥望着孟然的背影越行越远,慢慢融入了黑夜。他只觉心脏像被扎穿了一般,竟已痛到无法呼吸。
长堤的另一头,两行眼泪正从孟然的脸上无声滑落,渐渐汹涌泛下,决堤般不可收拾。他没有抬手去抹,极力保持着一个姿势持续向前,一直走到了长堤拐角。
转身步入拐角的刹那,孟然再也使不出丁点的力气,当即扶墙蹲到了地下。他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大口喘息,慢慢张开了紧握的右手,掌心间赫然出现的竟是那一枚刻有齐锐名字的戒指……
第149章 至暗时刻 36
看守所里的湿气很重,一个牢房里关了十多号人。泛臭的铁栅内,嫌犯间的殴斗屡见不鲜。姚一弦所在的牢房区别于其他人的,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仅有他一个人坐在残破的草席上。
分局里来了人,那人一膝着地,半跪半蹲在姚一弦身旁作着汇报。
半张爬有伤疤的脸侧了过来,姚一弦问:“也就是说,孟然成功勾搭了董振的独生女,打算来个政治联姻?”
来者点头,姚一弦冷哼:“一个快被男人睡穿的人居然要娶一个女人?呵,真够无耻的!”说着,他冲身边的人一扬手,待对方靠近后道:“等你出去以后,就按我的吩附去做……”
来者领了命要去执行,临走前却欲言又止:“姚局,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姚一弦抬头,听对方支吾道:“结果不大好,要不……我再给您安排复查?”
“阳性?”姚一弦问。
“您还是再去复查一次吧。”
“我问你是还不是?”
“是,是的……报告上写的是阳性……”
姚一弦没声了,他扭回了头:“你走吧,我刚交待的事,别忘了去办。”
来者站在原地本要宽慰几句,姚一弦却厉声喝斥:“滚出去!”
随着铁门“哐”一声抨上,阴暗的牢房里又剩下了姚一弦一个人,他蜷缩起身子,用双臂环抱住双膝,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竟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人顺势躺倒在地,撕心裂肺地持续惨笑。
姚一弦的身子起伏着,一阵咳意豁然涌来,他喉头一甜,竟喷出了一口血来。他慢慢爬坐起来,用力抹掉嘴角的血迹,一双眼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明亮而诡异。他努力在记忆中反复搜索,竟无从确认自己是在何时感染上的?
也许是扎了不干净的针头;也许是沾染了携带病毒的人群;也许是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被某个想要独占他的男人注射进了一管不明液体……
就在姚一弦思索的当下,牢房的门又被打开了。一名面生的看守带来了一个壮硕的男人,男人穿着一件橙色的囚服马夹,一言不发地跨进了牢房,看守向男人使了个眼色,随即关门走人。
男人继而踱步到姚一弦跟前,捻起他的下巴,脸上挂起轻浮的表情:“姚大美人,有人让我来照顾照顾你。”
姚一弦知道这“照顾”二字代表了什么意思,不惧反笑。安内组的那群蝼蚁总算是要对他下手了,手段老套却也直接——虐待他的身体,羞辱他的灵魂。
前方的男人忽一挥手,结结实实给了姚一弦一巴掌,不等他有所反应,对方就已纵身扑来,一下扯开了他的衣襟。男人把姚一弦毁了容的半边脸摁在地上,只露出极致美丽的另一半,他单手撕掉了他的长裤,浓重的呼吸肆无忌惮地喷洒在下方白皙的身体上。
意外的是姚一弦竟丝毫没有抵抗,他神情淡漠,竟还伸手环住了男人的颈项,凑到耳边细语轻声道:“派你来的人没告诉你,我得了艾滋么?”
这短短一句话却宛如一声炸雷,让男人彻底停了动作,他怒目圆睁,死死瞪着身下的姚一弦,只见他扭过了半边诡异的脸,扬起的嘴角仿佛一路裂到了太阳穴。
“别客气,好好享用啊。”姚一弦舒展开四肢,赤裸的身体在撕裂的衣料里若隐若现,呈现出一副邀请的姿势。
男人只觉被戏弄了一番,猛一握拳,朝着姚一弦的脸重重砸下。鲜血喷溅出来的同时,男人就像被烫到一般倒弹一尺,他站起身来,冲姚一弦吐了一口唾沫,又往他身上连踹了几脚。
姚一弦咬牙,不避不挡,脸上、眼里却满是轻蔑。
男人还要再打,牢房的铁门却又被打开了。这一次是看守所的孙所长带着几名狱警匆匆赶来,一看里头的状况,孙所长暗叫不妙,立刻差人上前,操着警棍抡了几下,把闯入的男子及时铐了出去。
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孙所长但求一个太平安稳,他两厢不想得罪,眼见姚一弦脸上挂彩,立即战战兢兢地命人去找医生。
牢房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姚一弦听见了俞宁的声音。俞宁大概猜到了刚才发生的事,顿时心急如焚,几次企图夺门而入,免不了和门口的狱警起了争执。
“让他进来,你们都出去吧。”姚一弦一摆手,打发走了孙所长一干人。
里头的人一走,门外的俞宁就急忙冲了进来。看到姚一弦的第一眼时,他当即就红了眼眶,连忙脱下外套裹到姚一弦身上,紧紧地包了起来,哽咽着叫喊姚一弦的名字。
姚一弦的嘴角还在渗血,他探出手,沿着俞宁的轮廓缓缓勾勒,突然手肘一弯,一下抱住了俞宁的脖子,陷进了他的怀里。这个反应让俞宁始料未及,他愣了一愣,也慢慢地回抱住了姚一弦。
这几个月来,俞宁不时会来看守所探视。姚一弦曾问过他,为什么在齐晓枫被杀的那天,他没有通风报信给孟然。
俞宁显得自责而难过,他饱受了良心的折磨,回答的却是:“我怕一旦告诉了孟然,死的人就会变成你……”
这一答案让姚一弦的心微微一颤,他很快唤来了孙所长,让对方给俞宁加了探视权限,直接领进他所在的牢房,昏天黑地做了一宿。
那个晚上,俞宁对姚一弦说了“我爱你”,许多许多遍,姚一弦却唯独没有回应那三个字。
此刻,姚一弦捧起俞宁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突然又凑上脸去,吻住了他的唇。
“一弦,你怎么了……”俞宁半推半就,不明白眼前的姚一弦为什么就柔和了起来。
姚一弦抽离了嘴唇,和俞宁额头相靠,突然就收敛了柔情:“你父母在我的人手里。”
俞宁猛地从温柔乡里醒了过来:“你又要干嘛?我父母做错了什么,他们是无辜的啊!”
“嘘。”姚一弦一点俞宁的唇,“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让人放了他们。”
“难道你也要我杀人放火么?”俞宁不肯中计。
姚一弦摇头:“事情很简单,只要你去陪孟然睡一觉。做好了,我立刻放了你父母;做不好,我就让人杀了他们。”
俞宁就快崩溃了,忙不迭反问:“这算什么条件?你不是最恨孟然的么?我和他早就结束了,他不可能同意跟我发生关系的!”
“这是你该想办法摆平的事,地点只能是他在市特的办公室。”姚一弦轻抚过俞宁的鬓角,诱惑异常,“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支援,等出去以后,会有人送你一套警服和一种新药。只要你让孟然吃下了那个药,不愁他不跟你上床。”
俞宁的表情变得十分愁苦,一再恳求:“我求求你收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跟我去英国重新开始,我们可以一起走的!”
姚一弦豁然笑出了声:“晚了,都已经晚了啊!我永远都走不了了!”
夜空无星,月如勾。
市特副总队长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书案上的电话响了,值班的警员向孟然汇报说静林分局派来了人,要求见他一面。
“不见,让他们备好介绍信再来。”
孟然刚要挂电话,就听值班警员补充道:“对方说他有齐晓枫被杀一案的相关细节,想要和您当面沟通。”
孟然握着听筒的手微微一顿,静默了一秒:“带他进来。”
来者很快被带到了门外,办公桌后的孟然抬起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他立即叫住陪同而来的值班警员:“把这个人移交去就近的派出所,涉嫌罪名是冒充警察。”
值班警员闻讯一愣,迅速抽出了手铐。来者见状,急忙叫道:“等等!只要让我把话说完,随便你们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