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次在看到手机屏幕的时候,照片上的人都会让他的心里隐隐作痛。
那个人能毫无阻拦地闯进他最私密的位置,内心封锁的闸门被强行闯开,来不及宣泄的情感疯狂奔涌而出。
简直像是一种酷刑,他承受不了。
他默默把屏幕和聊天背景换成了系统默认的图片。
在覃谓风的笑意消失的一瞬间,他竟感到一种罪恶而快意的解脱。
他觉得自己不够坚强。
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完美的人。
他已经一周没回复覃谓风的消息了。
在那条未接的语音电话之后,对方也没再发来任何信息。
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在忙的东西,没有人会每天去关注一个逐渐沉默的人。
邹劭躺在床-上发呆,邹泽在一旁削苹果。
鉴于邹劭现在的精神状况,医生给他减少了麻醉与止痛药的用量。
不知是不是心情极度低落,伤口似乎总在隐隐作痛。
不是那种尖锐的刺痛,像是隐在骨里的钝痛,令人可以忍受,却每时每刻难以忽视。
也像他现在纠结的,未来的打算,以及当下两个人的关系,要如何处理,如何解释。
他慢慢闭上眼睛,试图用视线的阻隔来平静心绪。
手机震动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病房中响起。
邹劭拎起来一看,指节便不自觉地攥紧。
来电人——亲爱的小干部。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我跑得快,你们就打不到我
第56章 Ch56
邹泽看见邹劭的表情,对来电人也猜到了八成,说了一句“我出去买点饭”,就转身走出了病房。
手-机-铃-声依旧坚持不懈地响着,循环了好几遍,连屏幕上那几个字看上去都有些刺眼。
两个人已经有一周没联系了。
同居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邹劭向后靠在床板上,闭上眼睛,划开了接听键。
“邹劭?”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带着明显的急躁与焦虑,气息都有些粗重,却都压抑着。
覃谓风总是对他太迁就了。
让人心疼。
“我在。”邹劭轻轻开了口,话语间带着分明的沙哑颗粒感,像是病了。
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一周我都没联系上你,后来去问了体育老师。他说你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邹劭握着手机,没答话。
“你……没事吧?”电话那头的声音都带了些小心翼翼的味道,“有什么事好歹跟我说一声,你现在怎么样?我过去看看你。”
邹劭低头,看见自己手上戴着的红线。
那还是在他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
他在饭桌前帮人把红绳戴上,说“戴上这个的人高考都满分了。”
覃谓风当时回复了什么?
“那你打算考几个满分?”
“我打算满分到跟你考到一起为止。”
大概至少从那个时候起,覃谓风对他,就已经不是普通的朋友间的感情了。
已经过去快四个月了。
红线的颜色已经不如当时纯粹,但他们都知道,彼此还戴着。
“这几天你挺累吧。”邹劭说出一句。
“……还好啊,刚开学就是会比较忙。怎么了?”
“嗯。”邹劭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脖子中间,另一只手摆弄着手腕上的红线反复看。
这种材质的手绳都戴不了多久,线头会迅速拧开,漂亮的绳结很容易松动。从边缘开始,慢慢地起毛边,然后脱落。
“我没什么事,受了点小伤,过几天就回去了。你忙你的,不用特意来看我。”邹劭说着,“但过段时间的舞会,我可能没办法跟你去了。”
邹劭停顿了片刻,话筒那边没有反应。
“省级比赛和期中考试撞在一块了,实在安排不开。要不你可以……找别人一起去。”
邹劭的手在被子上方紧紧攥成了拳头,随即慢慢张开,看着手掌心被指甲狠狠刻进去的红痕。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他听见自己说:“抱歉。”
覃谓风打电话的时候刚上完周五傍晚的最后一节课,在C超买生活用品。一直联系不上邹劭,就给体育老师打了个电话。
对方的回答是:脚踝受了伤,请了三个月的假,情况非常不乐观。
但邹劭给他的答案是:没什么大事,不用来看我。
不用去看吗?
不是不用,而是不想。
邹劭报喜不报忧的性格特征过于明显,若不是他主动提起,大概连邹劭家里的情况都不会了解。
既然敢把喜欢二字说出口,为什么不敢面对在一起之后必然会经历的事情,为什么再三保证之后,还是会在事情难以解决的时候选择搪塞?
邹劭问他最近是不是很累——的确很累。
但不是因为见不到,不是因为遇到困难,甚至不是因为邹劭一周没理他——毕竟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在恋爱中过于黏人、离不开对方的类型。
他可以接受两个人有自己的生活和目标,各忙各的,但无法接受套着恋爱的壳子做亲密的事,却依旧习惯性地把负担和心事瞒着对方。
“抱歉。”他听见邹劭在话筒中又说了一句,但瞬间就消散在超市喧闹的人声中。
他已经站在自助付款机前面半分钟了,连后面同学催他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什么叫“我太忙去不了,你可以跟别人去”?
什么叫“抱歉”?
晾了他一周,就是这个答复?
没有人会站在原地一直等,等着对方把前因后果想清楚,再不计后果地奔赴。
邹劭听见电话那边的背景音从嘈杂逐渐转为安静,大概是覃谓风从超市走到了走廊里面。
“你刚刚说什么?”覃谓风的语气蕴着怒气,却仍因为习惯性保持的涵养微微压抑着。
“我说……抱歉。”
抱歉自然是所有可能的解决方法中,最烂的一条。
这无非是在走投无路之时发出的一条宣判,但凡有一丝转折的可能性,也不必用抱歉来伤人。
更何况是最亲近的恋人间。
但他还能怎么说?
说家里出了事,精神状态奇差;说住院需要很多的钱;说不能和你去一所大学了,层级也可能差很多;甚至不在一个城市上学,不在一个城市工作。
毕竟生活不像电影,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通过“爱情的激励”攀登人生巅峰;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巨大的精神打击中迅速走出来,把悲伤化为动力。
他可以平凡,但不能让自己一团乱的生活,把优秀的人拖下水。
这些话浓缩成两个字,无非就是“抱歉”。
话筒那边安静异常,连呼吸声都不剩。
邹劭下意识伸手扯着红绳线头,整条红线的编织纹路却瞬间崩开。
他抬手拨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却在指尖触到一丝凉意时陡然停住。
自己都吓了一跳。
“邹劭。”话筒另一边的声音格外严肃,像是一个清高淡漠的学生会主席、兼学神该有的声音。
只是对方太久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以至于早就淡忘了。
对方继续说,“你现在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说什么我都可以理解。”
“但我希望你冷静下来之后,好好想想你今天说的话,然后主动跟我道歉,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而不是搪塞。”
这句话说完,电话被挂断。
邹劭握着话筒,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他让他的风神生气了。
明明是曾经信誓旦旦追到手的人,是说好可以一起向前走的人。
现在对方接受了,自己却又在逃避。
过去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邹劭看着系统默认的桌面逐渐变暗,最后变黑,映出自己一张黑眼圈极重的脸。
来自亲人和自身的双重打击,几乎让他好几天没有安心合过眼。
太累了。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按了关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为啥突然写这么慢
感谢W.Y.小可爱的地雷~
第57章 Ch57
一个月后出院,这段时间邹劭一直都没与覃谓风联系。
大概是医院与病房逼仄压抑的环境更容易使人抑郁,或许是亲人去世的悲痛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宣泄口,邹劭最近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体现在食欲不振,情绪低落,记忆力减退等多个方面上。
出院后医生仍建议卧床静养,偶尔加以适当的关节活动。
又过了半个月,到了高二年级的期中考试,由于情况特殊,他被允许在家中考试。
感觉很糟糕。
他可以感觉出这张试卷的题目没有很难,但是却出乎意料地不上手,甚至许多平时练过的题都忘记了思路。
考场上心一慌,就容易全盘皆输。
等成绩的时候邹劭还抱着几分侥幸心理,当初考进二班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考得有多好,那这次应该也不会太差。
可能是这套卷子就是比较奇怪,自己不会别人也不会。
以至于成绩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有些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