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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 完结+番外 (绿山)


  更令他崩溃的是,这并非胡思乱想的梦,而是亲历的现实。
  有人上一秒还乖乖吃药,笑着说谢谢医生,转头就病发,死亡。后来就不是人了,成为可怖的,亟待摧毁的传染源。
  医生们曾自发组团去心理咨询室,易青巍去过一次。听了一会儿无关痛痒的话,又兜了些不愿吞服的药回来。
  易青巍无法和心理医生或药物建立信任依赖的关系,他对此很疲累。好像只能自己熬治自己。
  同年冬天,宋易两家去海南躲寒,留他们两个人一起居住在云石胡同。那段时间救了他。宋野枝躺在他身边,他爱上睡觉。
  某天早上,宋野枝在院中角落发现脏扑扑的烟头,不止一个。他没有吭声,默默捡干净。只是往后睡眠有意放浅,常注意易青巍白日的心情和夜里的动静。
  过了很久,易青巍第一次被逮个正着。
  “小叔,可以抽,但不要一个人。和我说说话。”
  和我说说话。
  那时候宋野枝这样说,好像生病的是他,急需易青巍来做救世主的也是他。
  “好,以后带上你。”
  那时候易青巍这样承诺。
  后来他再没碰过烟了。
  宋野枝分了大半被子,铺去旁边的空位,就等易青巍坐。
  易青巍蹲着,没再把宋野枝的脚放在手心,而是搂去怀里,钻进衣服,贴着腹部的皮肉。
  温温的热。
  秋千把手上放着烟盒和火柴盒,易青巍各抽一根,点燃了,递去宋野枝嘴边。
  “会不会?”
  宋野枝伸颈去够,含到唇间,吸了一口。
  “吞下去,再呼出来。”易青巍说。
  犹记得那次尝试,险些把喉咙呛破。宋野枝顿了顿,干巴巴启唇吐了出来。
  “带上我的意思是,我陪着你,不是说我也要抽。”宋野枝手指悄悄挠了挠肚皮,说。
  易青巍垂首,环着他的腿小声笑起来。宋野枝踢他一脚,他笑得更肆无忌惮。
  易青巍坐到秋千上,和沙发上一样,把宋野枝挤得缩成一团。
  “上午的时候抬来六个伤者,车祸。伤得太严重了,血量浸透床,滴了满走廊。”易青巍说,“货车侧翻,撞压轿车,轿车里一家四口,全死了。货车司机重伤,想要命就得截肢,两条腿没了。下了手术台,他的家属反而不依,闹,叫主刀医生还腿。”
  “货车司机的主刀医生不是我,比我年轻两岁。被家属提刀砍了,一刀左边肩膀,一刀右边手腕。”易青巍说,“后来他的主刀医生是我。”
  “今天我身上沾了好多血,有些是病人的,更多是小成的。后来去下面的办公室,好多医生护士都在围着抹眼泪,没等下班,就收到两封拟好的辞职报告申请书等我签字。”
  “小枝,你猜我签没签?”易青巍问他。
  宋野枝抱他,抱得很紧。
  “签了。”他说。
  易青巍轻笑:“没签。我十二点多离开医院,去停车场拿车,被她们半路拦截,两个人又哭哭啼啼地把辞职书给要回去了。后来请她们吃了宵夜,她们说吃完宵夜就好了。”
  宋野枝仰着头,扑扑地眨眼,企图把泪逼回去。
  青烟直指白月,坦荡勇敢,风一吹,如群群义士,决绝地赴往月亮。
  易青巍的手半握成拳,用指节去接宋野枝眼角的泪。
  宋野枝不好意思地张嘴,鼻音浓重:“哎呀。”
  “我今天也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宋野枝说。
  眼睛涩疼得厉害,有一滴破了坝,剩下的就决堤。一串串从眼角滑下来,月光染亮,像一条条粼粼的河。
  “我下午去学校,看到门口有家长跪在大门口,拿着纸壳写的诉状,在那儿哭。她儿子在学校跳楼自杀,有抑郁诊断书,说抑郁是学校害的。”
  “我往前多走一两步,就看到名字,是我教过的学生。”
  高景深。
  他是个腼腆的男孩儿,喜欢的也是男孩儿。
  他在圣诞节祝我幸福,我还回赠过。
  易青巍不厌其烦为他揩泪。一滴下来,他擦净一滴。一串下来,他擦净一串。
  高景深妈妈那简陋的纸壳上,用鲜艳的水彩,将八个大字描了一道又一道。
  “同性无罪,歧视大罪。”
  春天好荒凉。让人一个接一个,前扑后继成为殉道者。
  后来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易青巍脚掌点地,轻摇秋千。万物寂静,他也异常温柔。
  宋野枝说:“这个秋千买得好不好?”
  易青巍承认:“好。”
  宋野枝抬手去捉空中的柳絮。
  夜幕下的柳絮好像没有白日里遇到的烦人。
  却是捉了把空气,手想放下来,被易青巍擎住。
  宋野枝的手指修长,骨感,握在手里,触感似玉。茧比前些年薄了,他慢慢地很少练小提琴。
  易青巍带着他的手,高举着,挡住月亮。
  “好像一枚戒指。”易青巍说。
  宋野枝跟着偏头,同角度去看。圆月的中心被一根指头覆盖,只露出轮廓,皎洁的月光晕染,一圈附在宋野枝的无名指上,就是一颗闪光的银戒。
  “明天我要和乃域姐带易一去打预防针,午饭你尽量按时吃,我回来再给你准备晚饭。”宋野枝突然说。
  易青巍募然笑起来,手臂无力,和他十指相扣后从空中落下来,掉进绵软的被子。
  “笑什么?”宋野枝歪头看他。
  易青巍摇头,问:“为什么又叫你。”
  “为什么不叫我。”宋野枝也问。
  “你最好使唤。”
  “你这个小舅最自在。”
  宋野枝坐直,问他:“小叔,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和小姑们一样,也去领养一个孩子。”
  “是不是看易一好乖好可爱。”易青巍说,“但是,养孩子可不像养小猫小狗噢,你愿意吗?”
  宋野枝想了想:“现在没准备好,我说以后。”
  易青巍摩挲他的无名指,不断圈量。
  他低声说:“好,再等等。”
  他们赏了很久的月,吹了很久的风,天际隐隐泛灰,才回房睡觉。
  宋野枝阖眼,眼皮微肿,涩涩的,没有困意。每句话每件事,都在心里过一遍。甚至追溯到重庆那趟旅行,车站外那个男人之前的热情和善良,之后的惊惶和如避洪水猛兽的疾步;面馆里那个男生的打量,无谓,似有若无的轻嘲,和临走前的一袋苹果。
  这个世界好坏参半。
  不过相爱的人相拥而眠,打算把坏的都忘掉,都丢弃在这个春夜。
  宋野枝忍不住睁眼,只能看到易青巍胸前的睡衣。盯得两只眼珠快要斗在一起,他赶紧重新闭眼,心下念念有词。
  好奇怪,我连你衣服的褶皱也爱。
  ——所以是他给予他能力,原谅一切,并热忱地接近这个世界。
  ※※※※※※※※※※※※※※※※※※※※
  !


第87章 5月12日
  宋野枝好爱他闭眼时的样子。
  小叔皮肤白,因为他大多时候早出晚归,捂在医院大楼里,碰不见太阳。闭着眼的时候,眼皮更透出一股沉默脆弱的白,层下布满青红色脉络,细窄,晶莹,不规则延展。像冬天里,荒山中,枯树身上,方向懵懂,野蛮生长的野枝。
  他为他的眼皮作过画。
  百千个早起的清晨看过百千遍,纹丝边角在脑子里印得很清晰,于是在某个无聊午后信手画出来。
  真的只有条条蜿蜒的细线,描在广阔的苍白画纸上。
  易青巍路过,看不懂,问他这是什么。宋野枝亦真亦假地反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右眼眼皮上的血管们长这样?他还用手指挑引出一段相较平稳的线条,说,这个除外,这是你双眼皮儿的痕。
  易青巍拣起来瞧,半晌:“你当我傻。”
  “信不信嘛,由你。”
  彼时的宋野枝两指一翻,纸覆在桌上,伸个懒腰,起身睡觉去了。
  那天确确实实是把画放在这张不常用的桌子上了,现在找不着了——书房里乱七八糟,宋野枝翻寻无果。
  “宋野枝。”易青巍在卧室,一睁眼就找人。
  宋野枝停下动作,支起耳朵应:“咋啦?”
  “哪儿呢?”易青巍慢吞吞起床穿衣。
  “书房——”宋野枝走出来,“小叔,你看见我画儿了吗?”
  易青巍不回话,也不问问是哪幅,拽着裤头走进卫生间,为另一件事紧急:“能烦您来帮我打领带吗?我今天好像又要迟到。”
  他在镜前刮胡子,宋野枝捧条纯色领带站去身后。
  宋野枝拍他双肩:“低。”
  易青巍分开两脚,半扎马步,矮了一小截,镜子里出现宋野枝一张脸。
  他笑:“面对面怎么系的,还没学会?”
  宋野枝垂着眼专心致志,手里忙活,嘴上很坦然:“没有,你之前教得那么敷衍——哪天有空再练。”
  快要成结。
  易青巍扯一张湿巾擦下巴,丢了剃刀,反手托臀把人背起来,出了卧室,下楼向餐桌走去,一边说:“先把我给你写的麻将公式练练嘛,大家约了15号去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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