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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 完结+番外 (绿山)


  “请问您是易青巍先生的爱人吗?”
  “我是。”
  易医生于今日凌晨四点陪运危重病人,所随车辆在山间遇到余震引发的山体滑坡。发出救援信号不到十分钟,全车失联。搜救队伍最终在山底挖出车体残骸,和......和三名医护人员,两名病患,一名司机……当场确认,六人均,均已无生命特征。非常遗憾,深感悲痛,将这个消息告知您。
  请节哀,她说,易医生是我们人民的英雄。
  那边正轻微哽咽,传到这边的耳朵里,听来是干呕。
  “喂——”
  “喂——宋先生,您还在听吗?”
  人群乍起一串喧哗。
  血珠一颗一颗连成线,在那条乏软失力的手臂上流出一汩刺艳艳的血色河。
  宋野枝举目,和他们对望。人人看向他的胳膊,每张脸布满惊诧。
  就这样,易医生成为了我们人民的英雄。
  5月13号有一个炎热的午后,初露夏天的端倪。宋野枝站在二楼,才是二楼,过往的行人已经小得像流窜的蚁。
  树荫下有老人在吸烟,身材枯瘦,眼神涣散。烟头弹到草丛里,冒起黑烟,那人一激灵,眼睛才开始像睁开了一样,跳起来朝浓烟下的绿草狠踹。
  “小野,他……遗体是否运回,是否举办葬礼,哪种方式安葬,全由你决定。”
  手机放在手边,摁了免提,音质差得多。易槿的声音糅合呲啦的杂音,很难听清。比如,遗体,葬礼,安葬的字眼,宋野枝的大脑处理半晌,用了好些时间。
  于是空出一段沉默。
  “小姑,我要先去看他一眼。”
  一些衣服丢进洗衣机,一些衣服丢进行李箱。宋野枝合上箱子。
  生者就是这样可怜,宋野枝到现在也不信他死了。是真的不信,必须见一面。找到他,见一面,要醒着受开膛破肚的刑。
  易青巍昨天还在跟自己说话,拥抱,亲吻,可回忆起来,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成为模糊的前半生。
  电话没有挂断。
  这通电话满是大段大段的沉默。
  才听见易槿说:“我和你一起。”
  易槿化了妆,比往常要好看,唯独眼睛缺少情绪。她的眼睛一贯会说话,嬉笑怒骂全在里面,现在看不见了。等宋野枝走入她的视线,她垮塌的肩颈才稍稍直立起来。
  她朝他转过脸来,眉轻蹙着,宋野枝看到疼痛。
  飞机上,他们坐一排。易槿闭着眼,小寐,挽着宋野枝的手臂。
  “妈妈走了以后,我的性格才开始变得细腻些。因为家里只剩我一个女人,他还小,我怕他得不到末微处的照顾。”易槿说话,话里有困意,像梦语。
  “小巍高考填志愿那年,家里没有一个人不同意。当天夜里,我悄悄去寺庙许愿。小野,我们妈妈是信佛的。我跪在佛像前,把愿望说给妈妈,也说给佛祖。我想——我说的是,要保佑小弟,拿我的任何一样东西换。寿元,运气,快乐,健康,可以通通拿去,换他平安顺利。你知道的,妈妈是医生,全家都清楚医生的苦。我不怕他受苦,我怕他受伤害。”
  易槿睁开眼睛,眨了眨。
  飞机在爬升。
  “可今天——今天——是不是我当初心不够诚?”
  宋野枝没有说话,伸手把易槿眼角的泪擦了。小姑疲态尽显,他让她靠来自己肩上。他今年29岁将满,成长为被人依靠的角色。
  等易槿呼吸变均匀,宋野枝把手心汗湿的纸团揣进兜里。
  他突然想起,十二年了,他和小叔只同乘过一次飞机。
  2003年末冬,他们一起去海南。
  那时候很快乐,是相聚。
  其余,好像次次是分离。
  有人接机,他们得驾车进汶川,途中换过很多辆车。
  结构清晰,分工有序,每一辆车只负责完成自己的工作。宋野枝和易槿被交接,辗转,天黑时似乎终于要到达目的地。
  是似乎,因为宋野枝没问。他不想再说话,不管说什么,最后都会得到请节哀的回应。爷爷去世那年也是人人如此,现在复一轮。车况颠簸,听得要吐。
  车的速度慢下来,车内也渐渐没有人再说话。
  宋野枝在车里,看到殡仪馆的字样,有些恍惚。那些人说会带他们去见易青巍,而易青巍在这儿。
  空旷的房间,宋野枝手脚僵直。
  “请问,易青巍在哪儿?”易槿问。
  “2号冰棺。”有人答。
  2号冰棺。
  这四个大字是钉子,一颗一颗锤进宋野枝的太阳穴。
  像白天树荫下吸烟的老头,失火的草丛惊活干瘪懒倦的身体。直到这一刻,宋野枝才蓦地痛醒了。
  他想离开。
  可小叔就在这儿啊,他还能去哪儿?
  他们从密麻的柜子里把易青巍拉出来,他躺在透明棺里,躺在众人面前。静默的,阖着眼。
  有人痛哭。
  宋野枝听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是小姑。
  宋野枝双脚动了,脚尖重新转回来,朝易青巍走去。
  和以往没有不同,易青巍在哪儿,宋野枝就是要往哪儿去的。
  死了,真的像睡着了。
  易青巍被打理得很好。头发,眉毛,和眼睫落满白霜,嘴唇失去颜色,表情淡然平静。
  “眼泪不要落到他的棺上,不吉利的。死者在那边会不安。”有人这样提醒。
  宋野枝抬眼看了看出声的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眼泪。
  “他——”宋野枝张嘴说话,发现自己没有声音。
  “他——”
  嘶哑的。
  “他——”
  异调的。
  有没有人听到,他最后有说什么吗?就是他死前那一刻,咽气前那一秒,有没有说什么啊?
  “他——”
  宋野枝问不出话来。
  易槿早被人扶了出去,宋野枝依然站着。
  像另类一具尸体,冻在此间。
  站了很久,久到其余人意识到自己该出去,为他留个隐蔽空间。
  于是只剩宋野枝一个人。
  手触上冰棺,呆滞数秒。
  刚才,有人说,如果眼泪落到你的棺上,你在那边会不安。小叔,那边是哪边?你丢我一个人站在这儿,一个人跑去哪儿?小叔,我刚才好丢脸。一直一直说不出话,他们一直一直盯着我看。小叔,我的喉咙里有飞蛾,现在也很痒。
  小叔,昨天我说了,叫你等我的。
  宋野枝弯腰,深深地,贴易青巍更近。珍重一吻,吻到自己的泪。
  这里太冷了,宋野枝永远直不起身来了。
  易青巍真的死了,从这个世界消失。一切没有变化,宋野枝要开始过没有他的生活。
  冰棺能把手指割破。越痛越攥,越攥越用力,但什么也留不住。
  他后悔点头,后悔放他一人走。
  ※※※※※※※※※※※※※※※※※※※※
  又失策,我没能解决三章,但三章好像能解决结局。还有一章,一会儿发。有话吗?最后一次,想多看看朋友们说话,不知道得行不得行


第89章 完结
  他的爱人变成一捧骨灰,由他经手,一点一点洒去海里。
  那天海风很大,呼啸着把他卷走。宋野枝徒劳握紧手,怎么抓也抓不住。
  回到家,家里只剩他一个人。门口摆着两双拖鞋,一黑一白。宋野枝没急着进门,扶着柱子盯得眼干,下雨了。
  吉姆发来邮件,说看国内新闻,看到易青巍的讣告。中 国出了大事,大家都在缅怀不幸逝世的同胞,缅怀为民牺牲的烈士,接着黑白色的遗像一张张列出来。
  其中一人英气过人,明眸皓齿,笑着。
  这是吉姆认识的易青巍,他大骇。
  宋野枝回他,是的,昨天葬了。
  吉姆没有再回复。
  宋野枝说,没关系的。
  和吉姆聊完,道别,宋野枝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一通。没有人拍背,没有人倒水,吐完之后自己爬起来洗脸漱口,湿淋淋地去开电视。
  打开就是新闻频道的界面,音量骤大,吓他一跳。
  确实,整天在报道汶川大地震的事。正采访受灾的百姓,拦到一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说他全家都死了,老婆没挖出来,儿子女儿没找到。他挠挠头,说不找了,这里没吃没住,得走了,这么多天,找不到了。找到也是没了。
  记者失语,镜头停住,望许久男人摇晃的背影。记者缓过神来,开始总结播报,没说几个字就哭了,泣不成句。
  没有看到易青巍,他不再看,走开了。不过没有关,留电视机自顾自地说话。
  宋野枝忘了管阳台的洗衣机,他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按开始键的。水漏完了,洗衣机还在运作。他的衣服和易青巍的衣服皱巴巴缠在一起,转不动了。
  洗衣机呜呜地哀嚎,像是要坏了。衣服也在哀嚎。它们被困在这一圈狭窄的天地,无论如何挣,如何挣,就是挣不动半分。
  宋野枝看着看着,忽然捂住眼睛,颤抖着哭了出来。
  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
  日子历来像水,匆匆流走,偶尔有迹,多数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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