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喜欢听这种类型的歌。”江单把耳机摘下来,骤然安静。
“不然嘞?”
“我以为你会听摇滚啊rap啊之类的。”
时远摇头,故作清高地说:“不喜欢。我其实还是个挺细腻的人。”
江单闻言又笑,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上扬。他看了看时远岔着双腿近乎葛优瘫的粗犷坐姿,再想想他一言不合就上房跳楼踩车踢人……等一系列经典案例,这个人分明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子野劲儿,扔进沙漠里都敢跟平头哥单挑,总之跟“细腻”二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你的假我批了,诚意我也看到了,你可以走了。”江单道。
“嗯,”时远应着,又问:“你不走?”
江单看着进入屏保程序的电脑,晃了几下鼠标,道:“修完这张图就走。”
原本时远已经拉开凳子起身了,听见这话又一屁股坐回去,道:“那我陪你。”
江单诧异地看他,时远没等他说话,把凳子挪远了些,手机横过来开了局游戏。
少顷,看似专心打游戏的时远,目光从手机上方透出来落在江单挺直瘦削的背上。江单专注于修图,微微低着头,颈项与下颌连绵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从小到大都是坐有坐相的孩子,哪怕是坐在软塌塌的沙发上,脊背也挺得笔直。
时远刚才沉着江单睡觉,除了偷换歌单外还做了件事——他把把江单绑头发的皮筋给摘下来了,此时正套在他手腕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时在昏暗的光线下,江单的脸埋在臂弯里,时远瞧着瞧着,不由自主地便想伸手摸摸他那微曲的、看上去柔顺异常的发丝。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还变本加厉地带回来个“纪念品”。
同时江单醒后的浑然未觉,给了这个少年成倍的满足感,一簇小火苗撩着他,令他想要拿着个逗弄江单,但又被更大的力量压制着,期待着江单什么时候能够自己发觉。
若是时远此时能跳出身体俯视自己,他或许会因为此时自己看上去最多三岁半而想要下来打死这个幼稚的自己。
一见江单就变幼稚。
或许江单有毒。
两人都没开灯,后来时远不知何时放下了手机,转头盯着窗外街道的车水马龙,忽然悠悠地问江单:“假如你身边真有一个人是凶手,你觉得会是谁?”
江单专注于修图,几乎想都没想便说道:“谁都有可能,但绝不是我工作室里的人。”
时远已经听小楠讲过了最初江单和康凡信艰难困苦的创业过程,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信任。他又问:“那我和冯鑫宇也没可能?我俩才刚来。”
江单的鼠标停住,道:“你俩最没可能。”
他点了保存后关掉页面,又道:“别多想了。走,回家,我送你。”
而那根皮筋直到两人离开办公室时远也没还他,江单并不知情,第二天干脆也没绑头发,他其实头发也并没有很长,只是夏天觉得热才扎起来,而近来热度消退,有转凉的趋势,他便不怎么管了。
康凡信那边依旧没有消息,办公室里气氛萎靡,像是一园子被烈日烤焦了的小白菜。再加上最为朝气蓬勃的时远今天缺席,小白菜们更是无精打采。
江单心里也没谱,他干脆带头玩起了手机。
恰好收到了一条推送消息,冰川和EO联合发布的《末世曙光》公开发布了。视频一共不到十分钟,丧尸特效做得逼真,看来是舍得花钱了的,而时远作为主角,表现可圈可点,锋芒甚至盖过了那位结尾处短暂出现的女星。
许多女星的粉丝慕名而来,却爬墙进了时远的山头。
江单浏览着评论,觉得很有意思,忽然手滑点进了一个讨论组,又划了几下,才从连绵不断的美图中认出来这是时远的讨论组。
江单看了几个置顶的科普贴,一开始还是带着好奇和玩味,看到后面心情却开始沉重。
时远这个人,与他想象的不同,太不同了。
他虽然生在豪门,却是个私生子,时远的生母生下他不久便过世了,据说他是在少林寺长大的。时晖奇的正室是珠宝世家的大小姐,年轻时有名的刁钻刻薄,对待时远好不到哪去。
江单知道网上传言有真有假,不能尽信,看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懂得了时远为何八岁才上小学、为何回国却住酒店、为何时家产业一分为二唯独没给他这个老三留。
一时间,时远原本在他心里的养尊处优小少爷人设彻底崩塌了,他意识到自己或许需要重新认识这个男孩,需要更为公正地、不先入为主地去看待他。
说不定他说自己会轻功也是真的呢?假如他真在少林寺长大的话。
江单手指还在页面上无意识地划着,忽然手机一震,屏幕上蹦出一条来自时远的消息。
他问:“老板,干什么呢?”
江单有种偷看八卦被当事人当场抓获的心虚感,点进对话框,还没来得及回复,时远又发来一条视频,正是他刚看的丧尸短片。
“酷吧?”
时远问。
江单斟酌着发回去一个点赞的表情,然而时远却不乐意了,说他回复得这么快,根本就没看视频,敷衍。
江单哭笑不得,只得解释已经看过了。
他对时远过去的经历开始好奇。
第17章
跑酷赛事一般都在室外,这次也不例外。时远穿着件黑色队服,戴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坐在场地边缘按手机。
他是队里压轴的那个,还没轮到他。
“时远!”
他听见后抬头,顺手接住两瓶扔过来的水,拧开冰的那瓶,咕咚咕咚喝掉一半。
这天阳光很大,可风却是凉的,故而不算个大热天。但时远一年四季都爱喝冰的,即便喝下去的时候手臂上寒毛立起,也很快就会消下去。
他像是体内自带热源似的,且身体特好,自打他记事起就没生过病,简直是钢筋铁骨,怎么折腾都行。
“输了?”时远喝完水,问一屁股坐他旁边的Harlan。
“弃权了,全都是窄得容不下两只脚的落脚点,这不是故意针对我么,不玩了。”
Harlan今天早上特意做了发型喷了香水,巴望着在赛场上耍个帅钓个妹子,谁知这场比赛只开放了内部通道,根本没观众,于是希望落空。
这还不算,更气人的是今天这场跑道弯曲狭窄,有些刁钻的障碍物,Harlan平衡能力为负,梅花桩走不过三个指定摔下来,平时跑街跑楼都还成,一遇到这种简直就是天敌,才上去就从一根过渡板上失去平衡差点栽地上。
他直接连第二次机会都没要,买了水跟时远一起坐着看,香水味已经快被汗臭给盖过了。
“跟谁聊天呢?看你高兴的。”Harlan说道。
时远面色不改,嘴角笑意却收了些,说道:“我老板,跟他汇报行程。”
Harlan很惊讶:“这还要汇报?他神经病啊……”
时远冷冷地瞪了他一样,Harlan感觉刚才那冰水好像原样泼到他自己身上了似的,却不大顺气地碎碎念道:“还不让人说了,他又听不见。”
但Harlan过了会儿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怀疑时远在撒谎,因为平日里正常的时远会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今天这气场仍在,Harlan被隔绝在外,可是他却敏锐地直觉时远手机附近有着某种荡漾的小天地。
像是结界里又开了个小结界。
Harlan觉得那小结界里藏着的要么是床伴要么是心上人,总是不可能是老板。
尤其是当Harlan想象了一下对着自己和队长孔骞的聊天记录荡漾的场景一阵恶寒之后,更加坚定了此种猜测。
“远弟……”Harlan两个字拐了九曲十八弯,一手把时远搂住,趁机蹭过去想看他手机,然而时远贴了防偷窥膜,他顶多从倒影里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美貌”而后手就被时远给甩下去了。
“干什么?”时远终于聊完了,抬头赐给Harlan一个眼神,说道:“我比赛结束要回去上班的,你休想再打我的主意。”
“还上班?你老板……”他想起刚才被瞪那一眼,于是话锋一转,硬是夸道:“你老板可太有魅力了!”
“还行吧。”
时远看着场内一边说着,收起手机后便无意识地转着手上的皮筋玩,心想江老板顶多是长得好看些、才华出众些,也就没有其他优点了。
“对了,时远,我得跟你坦白件事。”Harlan说道。
“说。”
“就是那什么,上次我不是帮你试你胳膊上的电话号么……”
“嗯。”
“当时好像有几个没接的,后来我睡着了,还真有个号回电话,是那天跟我过夜的妹子接的,还说电话那头的人问是不是时远……”
时远猛地抬头:“你怎么不早说!”
“她过了两三天才告诉我,我又今天看见你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啊,没耽误你的事吧?”
时远无奈地看着他,真指望他,黄花菜都凉了。
*
江单在办公室里打了个喷嚏,把墙上挂着的一件西装外套摘下来穿上。
瑶姐抬头看他,过了片刻说道:“是有点冷了,我去跟物业说一声,把中央空调温度调高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