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单顿时有点心疼,说:“那今天早点结束,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行,谢谢江老师!”
两人间气氛难得这么融洽又温馨,然而时远正经不过三秒,忽然低声一笑,道:“江老师刚才真的只是想叫醒我?不会是把其他同事都支走,然后……想要潜……”
江单没理他,快步走开,脑海却浮现出时远在车里时刚睁开的亮得吓人的眼睛,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此时被时远一调侃,反而耳根有微微发热的趋势。
他暗骂一句自己,早知道就把时远放车里任其自生自灭算了。
偏偏时远不知收敛,跑着追上来,道:“哎别急着走啊,不敢承认?我不会跟别人说的,真的,不过老板,你要是真有这个意思,我也不是……”
江单停在包间门口,转身冷冰冰地瞪眼瞧着时远,时远马上识时务地收住话头,笑吟吟地在嘴巴上做了个拉起拉链的动作。
江单这才罢休。
进到包间之后,已经开始上凉菜了,冯鑫宇小心翼翼地坐在靠门的位置,见了江单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被时远按着肩膀没站成。
众人把最中间的位子留给了他俩。江单落座后,问道:“人都齐了吧?”
康凡信道:“齐了,这是咱们点的菜单,你看看再添点什么?”
江单翻了下,递给时远,却看着冯鑫宇说:“你俩的主场,随你们点。”
时远也没客气,看了遍满意地说:“行,点的挺好。都是我爱吃的。”
“给他看看。”江单看着冯鑫宇说。
“他肯定没意见,别难为人家了。”时远说道,被反复点名的冯鑫宇听到自己不用看菜单之后明显松了口气。
江单便作罢,看着时远给他杯子里倒苦荞茶,忽然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餐桌上原本大家七嘴八舌地聊天,他这个喷嚏并不惹眼,但时远还是看了他一眼,并朝天花板上望了望,硬是把江单拽起来,说:“你坐我这儿。”
“为什么?”江单被拉到时远的位子上,不解地问道。
时远指了指头顶:“你这儿正对着通风口,我怕你冷。”
江单抬头看了看,心想这小子还挺贴心,而时远马上又补刀:“毕竟我年轻,不怕吹风。江老师您年纪大了,可千万得注意保养。”
江单差点失手把碟子砸他身上,道:“你这张嘴,真是让人想记着你点好都不给机会。”
时远道:“不用记着我好,反正我隔三差五地展示一下我的好就得了呗。”
热菜也陆续上来了,众人拆筷子准备开吃。
这是碗哥有些刻意地咳了一声,大摇大摆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说道:“正好今天试试这个。”
他拿出来一双雕花银质筷子。
小楠马上捧场:“哇,银筷子啊?好看,哪来的?”
瑶姐笑着怼他:“哟,碗哥,出来吃饭还自带筷子,讲究啊!”
碗哥骄傲地自动过滤了不和谐的声音,答道:“故宫里工作的朋友送的,限量款,仿乾隆用过的银筷,可不是普通东西。”
小楠好奇:“真的吗?我能看看吗?”
“当然。”
于是这双筷子便在席间传看,传到时远处,他接来看了看,说道:“纯银的?说起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古代王室都要用纯银筷子么?”
“有钱任性呗。”小楠说道。
时远摇头,道:“因为纯银能试毒,像这样——”
他把银筷子一头探进江单那杯还未动过的苦荞茶里,继续说道:“假如这茶里有毒,那银筷子就会慢慢便黑……”
然后碗哥的银筷子浸入茶水里的那段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变黑了。
餐桌上一时间如死般安静。
众人呆若木鸡了半晌,突然碗哥惊恐地一推凳子站起来:“卧槽!茶水有毒!”
第15章
通风口的凉风不断,吹在人后脊上,让人不由联想到某种凶杀案现场。
江单在一片寂静中盯着那半截银筷子,时远把它从茶水里拿出来,举起来看了看,说道:“是真变黑了。”
江单皱着眉问:“是不是筷子的问题?也或许是这茶水里有什么物质也能让银变色呢,有毒?也太扯了吧。”
于是碗哥把银筷子拿回来,将另一头放进自己面前的茶杯里,然而两分钟过去了,筷子没有变色。
他乍然松了口气,因为他已经喝了半壶茶水了,但紧接着又担忧地看着江单,说道:“老板,难不成只有你中头彩了?你没喝吧?”
“还没。”
“报警吧。”康凡信已经拨出了110,江单没阻止,虽然他觉得有毒是不太可能的,但出于稳妥,检查下也行,不然这一桌人可能都不安心。
以凡事先问度娘为准则的小楠已经查到了相关知识,给大家科普道:“银变黑是因为遇到硫,但是像啤酒、肉、蛋之类的东西里面都是含硫的,而且漂□□也含硫,都会让银变色……”
最初的那股惊慌劲儿差不多已经过了,有人甚至还问:“这个……要是万一最后虚惊一场,咱们算不算是报假警啊……”
而时远却已经面色凝重:“刚才筷子是突然变黑的。”
江单看他。
“突然变黑,至少说明硫的浓度很高。别的我不是专业的,我也不敢多说,但我觉得报警没毛病。”
“诶,对了,”康凡信忽然说道:“冯鑫宇,你不是说你爱好是化学吗?这什么情况,来帮我们分析分析?”
冯鑫宇本就是个心理素质不好的,不禁吓,现在大家十几双眼睛又齐齐盯着他,他冒出一脑门汗,吭吭哧哧地半天只说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警察很快便到了。他们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可能以前也接到过类似这样的警,毕竟现在疑神疑鬼的年轻人多得很。
但是当他们拿专业的试剂对那杯茶水做了检测之后,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严肃。
时远淡定地问:“真有毒?”
一名警察说道:“暂时还不能确定,但为你们安全着想,还是去医院查个血吧。”
虚惊一场的愿望破灭了。
警察将饭店清查,带了相关人员回去调查,那一桌子吃的喝的好像也被每份取样带走了一些。
江单等人被带去医院检查,路上江单看时远神色如常,问他:“不晕警车?”
不知在想什么的时远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时江单会问这个,答道:“你别说,还真不晕警车,我考虑考虑以后当个警察。”
跟吓得脸色苍白的冯鑫宇比起来,时远太淡定了,简直是钢铁般的心理素质。
有警察负责安排,他们的检查很快便完成了,江单再三说明自己真的没喝东西也没吃东西,但还是被要求着抽了管血。
原本是开开心心的聚餐,最后每个人灰头土脸饿着肚子还胳膊上涂着消毒水回家了,一个个蔫头耷脑。
而江单和康凡信则连家都不能回,还要去派出所做笔录。好歹在派出所里吃了点小面包喝了水。
等折腾完,俩人从派出所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时远坐在门外台阶上,抬头望着天,嘴巴里叼着根东西,月黑风高地看不清楚,隐约像支烟。
“你怎么还没走?”江单走到他身边问道。
时远回头,江单这才看见他嘴巴里叼着的是一根棒棒糖,心里莫名松了一截。
“我找了代驾,把你车弄过来了,给你发消息怕你看不到,就想着在这儿等会吧。还成,也没让我等太久。”
江单接过时远扔回的车钥匙,当时还是抽血的时候他拿着个手包,不方便,顺手递给时远,后来吵吵嚷嚷地竟给忘了,没想到他居然帮忙做了这么多事。
“多谢,我送你们回家吧。”
时远从台阶上站起来,夜深风凉,时远手臂上寒毛根根直立,想来应当不是他说的“只等了一会儿。”
康凡信回他爸妈家,离这儿很近,江单先把他送到,又问时远:“你家住哪?”
“T酒店,海棠路那家,你不是去过么?”
“你还住酒店?”江单诧异。
时远说道:“对啊,我们一直住这儿……地图上看怎么这么远啊,导航坏了吧?”
江单没多问把他手机拿过来看了眼,说道:“就是这么远,你想想,咱们从工作室来吃饭的路上开车就开了半个多小时,你住的这地儿比工作室还要朝东,你常走的那条高速现在又封路,我看得一个小时吧。”
时远自暴自弃地朝后面一靠,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噜声,叹道:“天要亡我啊,我困死了,还饿,我能不回家了在你车上睡吗,你下车的时候随便停哪都行,别叫醒我,明天再带我上班,我能将就。”
这股突如其来的孩子气把江单冲个跟头,他笑道:“这什么话。”
他倒是不介意开夜车,但知道时远辛苦,这小子又缺觉、又没晚饭,还晕车晕得要死要活。
稍加犹豫,江单又道:“既然能将就,要不去我家?”
被黑暗笼罩的时远仿佛一瞬间看到了光亮,他坐直问道:“你家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