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卓天又喋喋不休:“时远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上次我在我小叔的电脑上看见他修你和明星的图,然后今天你又说你是工作室的新员工,你不会是一路跳级,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吧?”
时远没说太细,就把之前跟江单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而后江卓天追问:“那你是去了清华还是北大?你当年是咱校第一,不知道多少人暗中打这个赌。”
也就只有被学业逼疯的中学生才要一点小事就打赌了,时远闻言说道:“那你们都赌错了,我——去了蓝翔。”
江卓天差点喷饭:“别逗我,我又不傻。”
时远认真道:“真的。”
江卓天觉得没趣,反正他没参与过赌局,也不是一定要知道时远去了哪,反倒是江单若有所思,他知道英国有所大学直白地翻译过来发音就是“蓝翔”,而且是藤校之一。
如果真是这所学校……
江单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时远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说他是从意大利混过黑手党回来的江单信,但说他是从小跳级本科就上藤校的学霸,江单怎么想怎么别扭。
看来是过于先入为主地给这小子定性了。
有了这层愧疚,再看时远时,江单目光就温和了许多。但也只是暂时的,等察觉到几次时远盯着他脑后的发揪露出一副想抓的神情时,顿时又把这份温和给全收了回来。
学霸怎么了。
那也是个不正经的学霸。
第14章
时远就这么在工作室落地生根。
第一周,他总共来了四天,剩下那三天,从他朋友圈看,是跟着俱乐部参加了一个国内青少年跑酷大赛,包揽了评委主持导师热场子的表演嘉宾等一应角色。
没办法,国内跑酷还处在起步阶段,毕竟对身体素质要求高,又充满危险,感兴趣的人少之又少,感兴趣了家长又允许的,则更是寥寥无几。
眼看着冯鑫宇和时远都已经适应了上班的生活,且都没有离职不干的念头,于是江单便说安排一次迎接新同事的小宴。
他把找餐厅订位子的活儿直接给了冯鑫宇,并说:“可以问问小楠咱们以往都是去哪聚餐的,你看着安排就行。”
于是周一晚上,所有人驱车赶往十五公里外的一家饭店,为此江老板不得不提前让下班。
时远坐江单的车,刚坐上去就盯着始作俑者冯鑫宇,几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单纯的冯鑫宇想不明白为何时远对他怨气这么大,便像个土拨鼠似的就差把头埋进□□里了。
同坐一车的还有康凡信,他瞧着后面时远单方面发起的暗流涌动,说道:“时远,你恨错人啦,这饭店,一猜就是小楠推荐的,不关冯鑫宇的事。”
开车的江单问道:“你怎么知道?”
康凡信道:“那家挺有名的,我表妹总说想去‘拔草’?反正冯鑫宇肯定找不出离公司那么远的地方。”
时远没说话。拿起熊猫眼罩戴上。
过了片刻江单低声笑起来,说:“他没听见。”
“啥?”康凡信回头一看,见时远耳朵里塞着耳塞,得,刚才话白说了,他又道:“江老师,怎么才说啊?”
江单道:“我也刚想起来。”
时远这个晕车的毛病太厉害,后来他摸索着找到个不晕车的好办法,就是蒙眼睛塞耳朵,五感全封,再打开窗户吹风,只要江单开得稳,一个小时内不会晕车,足够他坚持到市内的任意一个地方了。
江单不知他从哪学来的歪招,一开始还不大乐意,对时远说:“我就差那条绳子把你捆起来了,然后卖到哪个山里去你都回不来。”
时远则无所谓地笑笑说:“那不成,我都成年了,又是个男的,不值钱,说不定还抵不了你油费。”
所以依旧坚持这副行头,引不引人误会的不重要,别吐死在车上才是真格的。
他们提前出发便是为了避开晚高峰,故而这一路还算顺畅,康凡信后来跟冯鑫宇又聊了会儿,康凡信是个纯粹的理科生,跟他开玩笑,他捉不到笑点,问他喜欢什么,说喜欢化学,康凡信主动说,他就听着,康凡信闭嘴,他也闭嘴。
社交小达人康凡信在这家伙身上碰了个钉子,下车时忍不住问江单怎么就相中了冯鑫宇。江单道:“就是看中他能做事、不说话,安静,挺好的,我就喜欢安静的小孩。”
康凡信“切”了一声,挖苦道:“你是认识时远之后才喜欢安静的小孩吧?我倒觉得时远这样的更好,有年轻人的精气神。”
他俩在前边说着小话,冯鑫宇在后边跟着,走上那家饭店的台阶,其他同事的车也陆续停了进来。
工作人员热情地引他们从里侧的楼梯上楼,康凡信却犯懒,指着门口的楼梯说:“这边不能上?”
工作人员为难道:“今天三层有活动,包场了,那边楼梯就划给了他们。”
康凡信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后便道:“那行吧。”
然而江单却站住不动了。
他方才随意朝康凡信指着的楼梯处看了眼,那里立着一块立牌,是某家国内顶级地理杂志包的场子。
而江单则在这块立牌上又看见了那个名字。
龙尧。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块立牌和那天大街上砸下来的那块广告牌颜色有点像,细看才瞧出原来是同一个系列的照片,都是出自龙尧之手,故而附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康凡信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单躲开,正要转身,忽然又见门口处乌泱泱来了一群人,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人,穿着件过膝长衫,走路带起一阵仙气似的。
江单眼神一沉,康凡信看出异样,问道:“你认识他?”
但那人没看见江单,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江单也适时地收回视线,答道:“校友。”
康凡信想了想,道:“什么校友啊?我跟你一个学校的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校友?”
但江单没再说话,只是略带惋惜地叹了口气。
五分钟后,已经进了饭店二层的江单忽然面色凝重地顿住,康凡信回头问他:“怎么又不走了?”
江单转身扫视了一下自己人,有点想笑地对康凡信说:“你觉不觉得我们落了点东西?”
“没有啊?酒水什么的咱们也没带……我靠!”
他想起来了。
把蒙眼睛堵耳朵的时远给落在车上了。
说起来都怪这饭店门口停车位太狭窄,江单让那俩人下车去帮忙看着,然后等他把车听好,就极其自然地自己下车走了。
“哎不是,车停半天了,时远总不至于感受不到吧?”康凡信道。
江单道:“你们先去,我回去接他。”
康凡信说:“还是我去吧,车钥匙给我。”
“不用,他被关车里这么长时间,说不定要生气,我去吧。”
康凡信想想也有道理,便说道:“那行。不过,老板……您能先把脸上过于明显的幸灾乐祸的笑容给收收吗?他没生气看你这么高兴也要生气的。”
江单闻言轻咳两声,挂上平日里的标志性假笑。
康凡信默默想着,至于这么好笑吗?
他越来越不理解江单的笑点了。
江单回到停车场,拉开车门,看见时远后才知道他为什么都没察觉了。
时远睡着了。
一副毫无戒备的样子,双唇微微张着,全身都格外地放松,呼吸悠长,黑白熊猫眼罩甚至微微滑落了些,搭在挺拔的鼻尖上。
“时远?”
江单推了推他。
但时远睡得太香,可能把这儿当成了自家床,不仅没醒,还顺势翻了个身,沿着车座滑下去,直接躺下了。
江单抬手去摘他的眼罩,看见时远眼下的一片乌青,心想这小子怕不是昨天周末熬夜打游戏了。
正想着,那双眼睛猝不及防地带着几分迷茫悠悠睁开,车内毕竟空间狭小,江单摘眼罩时身体探了进来,一只膝盖抵在车座上,俩人之间距离……有点近。
“江老师……你干嘛?”时远说话带着鼻音,一边慢悠悠地摘了耳塞。
江单忽然头皮一紧,喉结滑动了一下,忙退出去,说道:“睡得像只猪,差点叫不醒你。快走,别磨蹭了。”
时远哼哼着伸了个懒腰,这才下车,追上江单,抬头看见饭店的招牌愣了一下,脚步有些停顿,眉目间凝重转瞬即逝,随即再次跟上去,问江单:“怎么就剩你?他们都走得没影了?我有这么难叫醒吗?”
江单顺势“嗯”了一声,没说他险些睡过这顿饭的事,道:“你也知道自己难叫醒。”
时远抓了抓微乱的头发,说道:“哎,昨天周日嘛,参加完活动又有应酬,硬是后半夜才回去。”
江单有些意外地侧头看他,别人的十九岁,生活在美好的象牙塔里,晚上熬夜玩,早上睡不醒,然后理所当然地逃掉早课。
而时远,想必昨天的应酬无法推却,今早上班……江单记得他来的很早,九点打卡,半点半时远就到了,而且这一天都没打瞌睡。这个男孩,好像比江单想象中更加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