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道疤,一直提醒着我过去的轻率和鲁莽。从那天开始,我就发誓我绝对不会再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祝晗苦笑道,“结果,又是这两道疤把我的计划打乱了。如果那天我把门关紧了,没有因为你看到我的疤而慌乱,那现在又会不一样了。”
祝晗侧过脸,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那之后,他打我的更加频繁,不同的是随着年纪变大,我会反抗了,结果他开始在物质上限制我。我问他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普通的生活,他说我不正常,一辈子都不可能变得正常。没有人会接受我这样的人,我本该带着他人的厌恶死去,是他保护了我不受他人异样的眼光。”
“我证明他错了。”祝晗说,“做一个普通人是很简单的。只要我想,所有人都会喜欢我,毫无所求地喜欢我。真正拿异样眼光看待我的只有他。”
“所以我只是很不幸地成为了你证明你父亲错误的一个试验样品吗??”夏攸宁反而十分平静,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过后冷静,大概没有什么比自己动心让他更觉愤怒难堪,仔细想来,所有人在见到祝晗的第一眼就对他有着好感,就连陆肖然和余逸新也不例外。
自己可能真的很特别,才有这份殊荣让祝晗花费了心思。
夏攸宁前倾着身体,直直地注视着祝晗的双眼。祝晗的眼睛非常好看,琥珀色的浅瞳干净纯粹,映照光芒。这副得到祝福的皮囊却有着令人畏惧的灵魂。
“我是真心的喜欢你。我只是十分迫切得希望你也喜欢我而已。”祝晗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存疑。如果只是为了引起你的同情,我可以有一千种更好的借口,为什么要说这么一通我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呢?”
这是实话,还是又一次用来迷惑自己编造的谎言?祝晗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旁观者在无情地叙述,那些关于他自己的事仿佛让他自己都觉得枯燥乏味,读不下去。就像祝晗说的,夏攸宁无法辨别祝晗话语里的真假,真相是什么也不那么重要了。
隔天,夏攸宁照常去上课,余逸新看见他就兴致冲冲地说:“恭喜我们夏大美人脱单,喜提祝阿娇,圆梦2018。”
夏攸宁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搞得一个劲兴奋的余逸新怪不好意思的。
“就这么明显吗?”夏攸宁说,“我喜欢他就这么明显吗?”
“可不是,每次一跟你说起他,你的表情想不暴露都不行。真亏你哪天能鼓起勇气去告白。”余逸新说。
“你就没想过我告白失败了吗?”
“真的吗?”余逸新乐呵呵的脸一下子就惊恐万状。
夏攸宁犹豫了一会,沉声道:“骗你的。”
“你吓死我了。”余逸新总算放了心,却又担心着夏攸宁这个大龄单身狗的实操问题,于是谆谆教诲道,“对了,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我跟你说,别看祝晗长得挺草食性的,人家绝对很有经验的好吗!你不要害羞,抓准时机,得快乐时且快乐。”
夏攸宁点点头,敷衍了余逸新几句,转头秘不可闻地暗骂了一句:“死处男。”
第43章
夏攸宁发现祝晗有阅读强迫症还是最近。
他已经有将近三天没有和祝晗说过话了,每次都是祝晗一个劲地和他对话,他都选择无视。祝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或者说夏攸宁从未见过祝晗流露过任何激烈的情绪。
祝晗不会愤怒,不会埋怨,在如此僵持的气氛上依旧是神色如常,带着微微笑意和夏攸宁说着家长里短。
当他选择冷眼旁观的时候,他发现他太不了解祝晗了,不知道祝晗喜欢什么,不知道祝晗的生活习惯,明明这些每一分每一秒都发生在他眼下,他却从来没有注意过。
吃饭的时候祝晗的目光总是停留在桌上维生素药瓶的包装上,那本买来的心理学书也在祝晗帮助他的时候被祝晗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又一遍。
他没有开口询问,大多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这份悸动来得莫名其妙,眼前的这个人你究竟了解他多少呢?他又能确定多少关于这个人的真实呢?
夏攸宁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祝晗喜欢他。
虽然祝晗说任何话都带着一副真诚的模样,但这句话的真实性他还是确信的,不然祝晗也不会绕了那么大一个圈也要执着于他。
三天的时间他们仅存的互动就是做爱。夏攸宁为了堵住祝晗喋喋不休的嘴,直接省去了一大堆步骤。浪漫小说中,无法心意相同的时候,至少肉体上的交流可以得到慰藉。他和祝晗的情况则是在肉体上达成一致的可能性更低。
祝晗不用说,夏攸宁就知道这个人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祝晗不光床技差,吻技也差,再好看的身体曲线也无法改变他是一块硬邦邦的木头。一再尝试的身体交流也得不到丝毫的快感,不光如此,祝晗似乎也对这种事不太热衷。
开始这一切也只是因为夏攸宁有所行动,单调的动作连调情都算不上。夏攸宁在床上痛得吸气的时候,他选择了停手。
夏攸宁不提要求,祝晗也沉默着,两个人像两块湿漉漉的石头。
这天,夏攸宁下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祝晗照常做好饭在家里等他。夏攸宁进了门,直接用嘴堵住了正要说话的祝晗,伸手解开了自己的扣子。
祝晗按住他的手,避开了吻,说:“夏教授,今天算了。”
夏攸宁拉正了自己的羊绒衫,坐在沙发上,说了这几天来的头一句话:“不做的话,滚开。”
祝晗也没被夏攸宁的恶言吓退,说:“我不介意你这样对我,但请你不要这样对自己。”
“你觉得我喜欢你只是为了单纯满足性欲吗?在遇见你之前,我经常在想为什么其他人如此热衷做这件事。做爱有什么好的,这种行为在人类这种没有固定发情期和繁衍生存危机的物种上纯粹是浪费时间。”
“直到遇见你,我才觉得性是件美好的事。我只想和你做爱,但不想你勉强 。我知道你不舒服,而且一连几天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夏攸宁有那么一刻非常想笑,情绪涌上表面依旧化作了一张颓丧的脸。他真想问祝晗,也不知道是因为谁自己才不舒服的,那么聪明的脑瓜子怎么连这点都想不通。
祝晗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来烦你了。”
夏攸宁盯着天花板,心想,我哪不算勉强呢?每选择接近你一步,我浑身上下都在诉说着勉强,但情不由衷,就算知道是勉强还是想要以身犯险,不见棺材不掉泪。
自己错得离谱。
接下来的几天,祝晗真的没有来烦他了,只不过照常和他问好,叫他来吃饭,像是回到了最初祝晗来到他家那样小心又谨慎的生活。
那是夏攸宁曾经最喜欢的距离感,现在却不太适应了。
“夏教授,早饭好了。”祝晗正欲敲门,夏攸宁也刚好从房间里准备出来。
一开门,夏攸宁见到了祝晗的脸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往下压了压。
祝晗不可能放过对任何一个文字的关注,立刻就注意到了那张纸是什么。夏攸宁立刻意识到不好,侧身准备离开。
祝晗把他堵回了房间里,只手把他按在了床上。
祝晗从来没有对他动过粗,他还是头一次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力量差距如此悬殊,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夏攸宁试图藏起来那张纸,这点小举动在祝晗面前没有任何意义,祝晗丝毫不留情从他手里抢下那张纸,举着问:“你为什么要辞职?”
夏攸宁从来没有见祝晗如此惊慌过,那些曾经因为不同对象需要饰演的情绪都显得游刃有余,哪会像现在这样的堂皇,手足无措。
“对于你来说,这些都是可以轻而易举就放弃的吗?”祝晗的声音都在抖,“你这些年的努力,追求还有梦想都不算什么吗?”
紧接着,夏攸宁看到祝晗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一瞬间,夏攸宁积聚在内心的负罪感一下子全都爆发到了表面,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恶臭的淤泥包裹着。他发疯似的挣扎着,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连手带脚地一下子推开了祝晗,奔出家门。
十二月初的旧金山不算太冷,也远远算不上热。去年的雪来得太过意外,今年却和往日一般,白天短袖都可以出门,入夜后气温骤降,再加上一阵凉风,算不上多好的体验。
陆肖然和余逸新在公园里找了半天,才在小溪边的长椅上找到了夏攸宁。今天夏攸宁没来学校,一整天都联系不到人,快半夜了他们才接到夏攸宁的信息,一刻都没停地出了家门。
夏攸宁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对着小溪扔石子,成群结队的鸭子们对他避之不及,天一暗就立刻扑哧着翅膀回窝了。
余逸新见到夏攸宁就火急火燎地要上前,陆肖然阻止了他。两个人走到他身边,夏攸宁瞥了他们一眼,没有立刻说话。
“Clem,你还好吗?我们给你发了好多信息,你怎么都不回?”陆肖然缓缓地在夏攸宁面前蹲下,轻声轻语道,“发生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