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攸宁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我什么都没做好,教课也没教好,研究也没进展,也不懂和人的相处之道。我是不是不适合搞数学?是不是我就应该安安担担地留在国内继承家业,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对面沉默了很久,开口:“你是不是缺钱了?缺多少爸给你打,只要你不计划回国继承家业一切都好说!”
夏攸宁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我亲爸啊?”
“攸宁,你太认死理。有时候这样活着会很累。作为父亲我只希望你活得开心,做你喜欢做的事。”
“爸,别人嘴里的糖,我总不能抢过来吧。不应该属于我的,我得到了也不会开心。”夏攸宁说。
“我给你我们律师的联系方式?”他爸慷慨地给出了解决方案。
“等等,你妈叫我了。你有什么问题就给我留言啊,别想太多。”他快速地叮嘱了夏攸宁一遍,电话立刻就挂掉了。
夏攸宁放下手机,盯着桌子上摆放着的小仙人掌。当初祝晗买了两盆仙人掌,送给了夏攸宁一盆,说是帮助吸收辐射。夏攸宁从来没有照料过,都是祝晗过来替他浇水的。本来应该深受辐射荼毒的仙人掌至今都活得很好,还在头顶发出了两颗小芽。
他碰了一下仙人掌的刺,低声道:“他不要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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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逸新和陆肖然快被喝趴下了,在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人四条腿当两条腿用都回不到家。自从他们进了bar,夏攸宁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罚酒就没有结束过。
“21点,又是你们输了。喝吧。”夏攸宁甩下手中的扑克牌,面无表情地说道。
余逸新默默地端过酒杯,内心无语泪流: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和夏攸宁玩扑克。历史还不够让人反省吗!我有赢过吗!
陆肖然凑在余逸新的耳边抱怨道:“我140的智商为什么在扑克上毫无胜算。”
这边夏攸宁已经开始洗牌了,他手法没有多花俏,却是非常熟练,理好的牌被他拍在桌子正中央,他说:“拿牌吧。”
余逸新笑嘻嘻地放下杯子,说:“Clem,你今天很有兴致啊。”
夏攸宁瞟了一眼余逸新的杯子,陈述道:“你没喝完。”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究:“拿牌。”
“Clem,不如把你有钱人的烦恼和我们说一说,虽然我们可能一点用还没有,但是我们可以表演跳火圈啊。”余逸新说。
“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每个人欠我五百万,然后下半辈子为我做牛做马。”夏攸宁突然产生疑问。
“只要你给我五百万,我别说下半辈子,我下辈子都替你做牛做马。”毫无原则的余逸新说,“当然得是美元。”
“你到底怎么了?”陆肖然难得正经,“You're acting weird.”
”他其实是……”余逸新话还没说完,夏攸宁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余逸新随着夏攸宁的目光看过去,在舞池里看到了祝晗。
山雨欲来。夏攸宁的弦彻底绷断了,他摔下杯子,径直走进了舞池,拽住了跳舞跳得浑然忘我的祝晗。
第41章
祝晗被用力地扯了一把,手上拿着的荧光棒飞了出去。祝晗在讶异之下转身看到了夏攸宁,眼神中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茫然。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攸宁觉得自己的声音都风化了,一开口就朝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音乐声太大,祝晗一脸没听清的模样侧过头。夏攸宁拽着他的手出了舞池。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夏攸宁说。
祝晗没有回答夏攸宁的问题,反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悠悠然道:”夏教授,您不怕人了吗?”
夏攸宁听到这话立刻放开了祝晗的手。这边他才把祝晗拉到角落不久,就有人跟着过来了。
“Alison, what's wrong?”几个男生拿着酒杯朝他们走来。
其中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年纪不大,和祝晗差不多的打扮,上来就搭上祝晗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不跳舞了?”
“在和我认识的人打招呼。”他低下头,小声地跟男生说。随即又看向夏攸宁,用中文说道,“夏教授,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朋友找我过来玩的而已。”
夏攸宁看了一眼那个小男生,小男生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他没有理会,继续和祝晗对话:“要去玩什么地方不好?祝晗,你总是能让我出乎意料。”
祝晗沉默了一会,说:“我一定要成为如您所想的人吗?”
夏攸宁冷着脸,被祝晗堵得哑口无言。
小男生吹了声口哨,问:“你们在说什么呢?他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他要和我们一起玩吗?我能和他玩吗?”
“No, not today.”祝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话太多了。”
夏攸宁还没见过祝晗和别人说过这么重的话。不过祝晗话刚说完,又马上朝小男生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个的。”
小男生撅着嘴,一脸不悦。祝晗扒开他的手,说:“我去下洗手间。”
祝晗一离开,小男生就走到夏攸宁的身边试图和他搭话。
夏攸宁的心沉了下去,思绪杂乱。祝晗看似温顺好商量,从来不会拒绝和反驳别人,然而做得出格的事却一点也不少。仔细想来,每次与祝晗说些什么,祝晗总是能顺着他心里所想的全部说出来,乍看之下,祝晗十分听自己的话,对话却一直是祝晗占据着主导地位,自己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所说服了。
这让夏攸宁得出一个令他恐慌的结论,祝晗可能从来不是一个乖巧听话的人,只是在与人交际的时候收敛起了锋芒。他不与其他人针锋相对,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或者说他不在乎,不需要别人认同的目光。如果是那样,祝晗对自己一直都是敷衍了事。他根本控制不住祝晗,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对方。
小男生见夏攸宁一直没反应,以为夏攸宁不会说英文,于是又回了朋友身边,朋友嘲笑道:“都三个月了,你还没搞定他。你早该放弃了。”
“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我也不会在他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小男生一脸冷笑,“他是不是傻,我示意那么明显,是块石头都懂了。”
“也许人家是懂了,就是不想理你呢?”又是一阵笑声。
“别担心,我们帮你。”那人拿来一杯酒,递给小男生,笑得贼眉鼠眼,“你该感谢我那么替你考虑。”
祝晗回来了,一群人在那边起哄说要干杯,小男生适时地把酒杯塞进了祝晗的手里,撺掇着他干杯。祝晗举着杯子,虽然神色疑惑却照做。
酒有猫腻,夏攸宁反应了过来,但现在出声阻止……他上前一步,把祝晗手上的酒杯抢了过来,一口饮进,重重地拍在了桌上:“Excuse me, I have to borrow him right now.”
小男生变了脸色,知道他们的对话都被夏攸宁听了进去,自然不敢多话。
夏攸宁指着祝晗,说:“你跟我走。”
余逸新目瞪口呆看着夏攸宁离去,陆肖然和他碰了碰杯:“Congratulations to Cle”
“我跟你说,夏攸宁绝对会后悔的。”余逸新喃喃道。
“Well,love is merely a madness.”陆肖然说。
出了酒吧,夏攸宁一个劲地往自己车位上走。
“夏教授,我们去哪里?”祝晗跟在他身后,问。
“回家。”夏攸宁说。
他坐进车里,手指放在了引擎按键上。
“夏教授,您喝酒了!”祝晗的声音大了些,“我来开吧,我没喝酒。”
夏攸宁听后,笑了两声,心里的烦躁又是一阵翻滚,他跨到副驾驶上,丢了两个字:“开吧。”
祝晗老老实实地把夏攸宁送了回去,两个人进了门,夏攸宁就察觉到药效发作了。他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四肢感到发冷。理论上是不存在春药这种东西的,所谓的催情药物不过是性激素和肾上腺素或者其他镇定剂混合的。夏攸宁倒是不怕这些东西,自己捱过去就好。
他进门没站稳,祝晗扶住了他:“您酒量不好吗……夏教授,您身体好烫。”
夏攸宁推开了他:“我没事,先回房了。”
“您叫我回来,不是要和我说些什么吗?”祝晗拉住了夏攸宁,说,“是我刚才在酒吧里说的话让您生气了吗?我无意反驳您,只是我的想法不被您接受让我有些沮丧。”
“你放开我!你都不是我学生了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夏攸宁的声音都变了,他觉得自己再和祝晗多待一秒都会出事。
“原来在夏教授心里,我已经不是您的学生了。”祝晗说得极为缓慢。夏攸宁盯着祝晗拉着他的手,果然,祝晗并不是他说什么都会听进去的。
他用力抽出手,重心不稳就跌在了地上。他试图站起来,发现四肢都没力气,意识也开始模糊。他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个药里到底放了多少镇定剂。
“您不应该喝那杯酒的。”祝晗的声音冷冷地从头顶飘来,紧接着,祝晗盘腿坐在了地上,与夏攸宁平视着,眼神还是与平时一样,却没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