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司乐:这未免也太直白了……吧……
林漓仿佛不会察言观色,换了个人数落:“有期末展演这事儿是谢沉最先提起的吧?”
杨司乐敢怒不敢言,乖乖点头。
“是谢沉给你发的报名表吧?”
点头。
“这跟给吃撑了的人灌水给想上吊的人递绳有什么区别。”
杨司乐:言重了姐姐,我没吃撑也不想上吊。
林漓:“我当时就随便逼逼了他两句,他话没听进去,用词倒是记得清楚,估计现在还没过兴奋期。”
“啊?就这样?”
“就这样。小孩儿不都喜欢把刚学到的生字词翻来覆去地显摆?”
“你说谢沉……小、小孩儿?”
林漓上身前倾倚在桌沿,理所当然地反问:“你不觉得吗?怪可爱的。”
杨司乐心想,陈楠得后悔死今天去参加排练没来吃这顿饭。
林漓笑出单边梨涡:“你知道那天晚上他怎么回复我的么?”
“什么?”
“他说,你要是不想一出是一出,这个乐队基本就报废了。”
杨司乐被谢沉突如其来这么一夸,很是不好意思,嘴上却应承得毫不费力:“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林漓无声半晌,渐渐敛了笑,正经地放低了声线:“杨司乐,对不起,那天是我话说重了。理想是好东西,我才是坏东西。”
嗯?我骂我自己?
杨司乐凛然一惊,难以接受这种对比:“好好一人怎么就坏了?理想挺好,你也挺好的啊。”
像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正好有两个端着盘子去回收处的女生经过。左边那个转动眼珠,给右边那个指了指背对她们的林漓,右边那个走过几米才敢悄咪咪回头看一眼林漓的侧脸,然后作恍然大悟状。
明确对象后,两个女生肩并肩咬耳朵,神情中浮现出夹杂着好奇与兴奋的厌恶,一路走出了食堂,还以为没人发现。
林漓宛若背后长了第三只眼,平静地扣响桌子:“队长你不行啊,赶快习惯。”
杨司乐觉得自己习惯不了:“她们那是什么眼神……”
“看和她们不一样的人的眼神。”林漓反过来宽慰他,“不用放在心上,小问题。”
“她们认为自己有哪里和你不一样?”杨司乐发问。
“嗯,我想想……”林漓用掌根托住半边脸,不确定地回忆道,“比她们漂亮,比她们饭吃得少,比她们身材好,比她们筋更软,比她们说话更混,比她们和男生走得更近?”
她来回指自己和杨司乐:“就像我俩现在。”
她又想起来:“哦对,刚刚谢沉也在,他在你们年级不是挺出名的么,你做好心理准备。”
杨司乐:“我?心理准备?”
“被人指指点点的准备啊。”林漓笑着学腔,“那个民乐楼的杨司乐,最近老跟林女士一起玩儿,搞不好是想睡她。”
她换了只手托另一半脸,角色也跟着换了一个:“不一定哦,说不定是林女士想换口味睡睡学弟,在故意勾|引人家啊。转学生才来一学期,没怎么听说过她的事迹,很容易上钩的。”
她再换手:“就是就是,说不定他们三个已经把学校附近的酒店体验遍了。”
杨司乐尴尬不已,连忙喝停:“别别别学了!”
林漓板正身子,勾着嘴角问:“队长,还收我这个主唱吗?”
杨司乐皱眉:“你到底有什么事迹?”
林漓本是开玩笑,闻言不由得一愣。
杨司乐后知后觉自己语气不太好,重新措辞道:“我不是查你户口……”
林漓兀地抬手,一把摘掉橡皮筋,散下头发掩饰自己的不耐烦,径直打断他,含糊地说:“我跟前任分得不太愉快,他来我们学校闹过。”
杨司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黑历史:“然后呢?”
林漓瞪他:“你差不多得了啊。”
杨司乐偏不:“闹得人尽皆知?”
林漓两腿往桌子底下一抻,破罐破摔道:“闹得他直接进了局子被判了刑,可以了吗?”
杨司乐一噎:“……当然可以,太可以了。”
两人皆是无话可说,林漓后悔自己十分钟前鬼迷心窍、矫情上头,做了想和朋友一起吃午饭的美梦。
麻烦,对谁都是。
她心烦气躁,着手收拾杯盘:“走了走了,待会儿等大部队吃完饭,注意到你和我在一块儿的人更多。”
杨司乐岿然不动,继续埋头吃自己盘子里的饭菜:“我还没吃完。”
林漓差点儿破口大骂:“能不能学学谢沉的速度?!”
“不能,”杨司乐掷地有声道,“我吃得比他多。”
林漓懒得管他比谢沉吃得多还是少:“你接着吃,我走了。”
“林漓!”杨司乐捏紧筷子叫住她。
林漓回身:“又干嘛,队长。”
杨司乐说得真诚:“我是你隶属的乐队的队长,退一万步讲,好歹也是你的校友。”
“你呢,你是法律认证的受害者。”
他抬头看向林漓,故意提高了音量。
“我和你做错了什么,连顿饭都不能一起坐下来慢慢吃?”
林漓睫毛一振,拧紧了眉头。
顺便把周围暗中吃瓜的几桌挨个瞪回去。
——奇观,第一次有人说她是“受害者”,第一次有人不轻信流言,而是直接来询问她。她久违地感到了“尊重”的分量。
但她笑不出来,妈的,心暖了又凉:这么好一学弟,别是喜欢上我这个垃圾了吧?
杨司乐看不穿“有故事的女同学”的心理活动,即使饭菜都凉了,他也要硬拉着她坐下,用从音像店老板那儿学来的招数接着和她摆龙门阵。
“我们是玩乐队的,对吧。”
“嗯。”
“迟早有一天要原创吧?”
“……嗯?”
杨司乐把筷子一拍,不放过任何能怂恿学姐的机会,热情洋溢地说:“所以!遇到人渣,写歌骂他!”
林漓:“……啊?”
杨司乐兴奋了起来,充满干劲,按亮手机就准备通知谢沉暑假一起干活儿。
再度坐下的林漓见他突然跟打了鸡血似地神采奕奕,不禁感叹丛生。
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年轻人,不会被任何形式的忧郁控制,总能轻易地迎接快乐、拥抱瞬间。佩服佩服。
就是谢沉……唉,苦命孩子。
洗漱完备,正在床下换睡衣准备眯个觉的谢沉莫名打了个喷嚏。
室友一:“学神热伤风啦?”
室友二:“你懂个屁,只打一个喷嚏说明是有人在想他。”
室友三:“那不用说了,肯定是首席在想他。”
话毕,他扔开耳机,一头扑进室友二怀里,掐着嗓子抑扬顿挫地喊:“沉沉!人家要汗你一起考第一,一起领奖金,一起用奖金去爱琴海看海,反正,就是要一直一直汗你在一起了啦!”
室友二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语气却甜蜜且烦恼:“吼,所以现在是怎样?我有说过要跟你在一起吗?你这个……”
室友一吐了:“呕。”
在他们打情骂俏的同时,已经躺上床盖好小被子的谢沉回复完杨司乐的消息,心情颇好地宣布:“期末展演我和杨司乐一起。睡了,午安。”
室友二一愣,随即立刻推开室友三,挤进室友一的胸口:“司~乐~人家要汗你一起了啦,才不要那个施年~”
自从谢沉知道自己之于施年,正如一个更优美的倒影之于事物本身后,便不再在意这类玩笑和揶揄了。
他检查好闹铃,关上手机,翻了个身用被子盖好后背和肚子,缓缓睡了过去。
正独自躲在杨司乐练过笛子的那个小树林里背第十二遍乐理书的施年也打了个喷嚏——
操,绝对是杨司乐又在骂我有病。
算了,不和他计较。施年揉揉鼻子,低头看回书页。
额,刚刚背到哪儿了来着?
……妈的,杨司乐还是得给我滚啊!
第14章 第四乐章的求救信号
期末周,五天全排满,前两天考语数外和其他文化课,后三天是西洋楼民乐楼以及声乐、舞蹈、播音等专业所在的百川楼各自的专业考试。
施年练了足足一个月,各科均正常发挥,不出所料地拿下了西洋乐系的总分第六,弦乐演奏专业的年级第一。
和上学期一样,他听从班主任的“推荐”,报了期末作品展演。
本来不用额外准备什么,反正曲子就是用来期末考核的那首,只相隔两天,不大可能忘得一干二净。但他从同桌张晴好那儿听说了一件事——谢沉今年不会上场,将由杨司乐来吹他写的曲子。
这就让施年不大舒服了。
钢琴实力贼他妈牛逼的作曲系第一不上场,让民乐系吹奏班的业余鼓手上场,实在有点东西。
更何况他们报的奖项都是“最佳独奏”,施年不敢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哪怕考完试也还得接着练。
周六社团活动得结课,周日高二展演,第三天才轮到高一展演。
比赛前的最后几小时,杨司乐越来越明白,为什么只有大佬敢报这种比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