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休息室内,温玉双手捧着纸杯,倚靠窗台放远视线。苏延站在他对面,担心地问:“你脸色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
温玉抿一口热豆浆,咽下后答:“家里有点事,对不起,影响进度了。”
“有事情的话,就先回家吧。”苏延抬起的手顿了顿,轻拍温玉肩膀,“给你放几天假,注意休息,别太辛苦。”
温玉低下头,盯着沿杯壁飘散的热气:“我刚拍的图,能用吗?”
“虽然状态欠佳,但毕竟入行快三年,懂得把我们想要的东西给出来,表现得很有张力。”苏延道,“可以用的。”
温玉说:“那我想继续把这个工作做完。”
苏延:“好。”
温玉:“真的谢谢您为我考虑。”
苏延道:“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临近正午,温玉完成拍摄,走出宇辉大厦,原路返家。坐上公交,周遭的吵闹近不了身,他时而望着窗外,时而摁亮手机屏幕,仍然没有裴泽的消息。
下了车,踏进杏藜园,五月的宾州气温舒适,风也凉爽,温玉靠在花坛前的长椅上,晒着阳光,长舒一口气,慢慢放松身体。
不远处,熟悉的邻居阿姨牵着一只懒洋洋的柴犬挥手朝他走来,温玉弯起眼角去摸柴犬的头,与它玩闹。柴犬扬起前爪扒住他的膝盖不停示好,温玉蹙眉往回缩了下腿,阿姨见状,问:“是不是爪尖儿挠到你了?”
温玉赶忙摇头:“没有,没事。”
捏捏柴犬肉嘟嘟的脸,目送他们走远,温玉屈腰卷起裤筒,膝盖上晕着大片淤青,表皮掺杂少许血丝。
裴泽不在,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委屈,没来由的,眼眶微微泛红。
正往膝头吹气,耳边响起一抹声音:“温玉。”
温玉抬眸,对上霍岚担忧的眼神,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显得有些茫然。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霍岚既没寒暄,瞧见他的伤也没问缘由,而是径自蹲到他膝前,仔细观察他撞伤的地方。
霍岚勾掉口罩严肃道:“需要上点药。”
温玉张了张嘴,刚想说出口的话紧接着被霍岚打断:“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家拿药过来。”
两三分钟后,霍岚重新出现在温玉面前,手里拿着棉签和碘伏。腿上多了一抹凉意,温玉看着霍岚聚精会神做事的模样,轻声说:“谢谢。”
霍岚问:“家里有碘伏吗?”
温玉答:“好像……有。”
“这瓶给你。”霍岚拧紧盖子,放进温玉掌心,“洗完澡记得涂。”
温玉抿了下唇,再道一声谢,视线随站起身的霍岚上扬:“我没耽误你的事吧。”
“没有。”霍岚遮严口罩挡住胎记,双手插兜:“我正准备去上班。”
“现在?”温玉觑一眼表,“你吃午饭了吗?”
“没工夫吃了。”霍岚踢开鞋边的石子,目光跟着它溜进花丛,“我手机没充上电,睡过头了,经理找不到人,不赶紧回单位会克扣工资。”
温玉说:“那我岂不是又受了你的照顾,明明你在赶时间。”
霍岚依旧望着花丛,姹紫嫣红的颜色衬得余光中的温玉耀眼的好看:“没事,你比较重要。”
温玉闻言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见霍岚摆手道:“走了,别忘记抹药。”
霍岚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温玉失神地凝视,直到周遭事物的轮廓逐渐虚化成模糊的光影。不知过去多久,他放下裤腿站起来,拎着包,失落地往家迈步。
立在玄关,温玉背脊贴门,低沉脑袋,麻木地换好拖鞋。他困倦地砸进沙发,姿势歪斜,扬脸环视一圈家中的景象,到处都有裴泽的影子。
安静的氛围渐渐放大内心的不安,无声的环境更容易使人陷进负面情绪中,温玉就快要熬不住了,他解锁手机,点开通讯录,指尖滑动到G字母栏。
倏而悬停,温玉突然回神,裴泽没去“柏盛”,手机两天关机,顾准找不到他,一定会炸毛给自己打电话,可为什么一整天,顾准没有一点动静?
这并不像他的性格,除非,他有裴泽的消息。
“嘀”声后一秒,顾准很快接通:“温玉?”
温玉直截了当地问:“裴泽呢?”
顾准语气稍顿,眼珠子一转:“在北辰开会呢啊。”
温玉沉声:“开什么会?”
“那个……”顾准被问得后背蹿出一道冷汗,“新一季度的广告招标会开始了,我让他先去做个市场调研。”
温玉仰头闭了闭眼,右手发狠地捏住手机,哑着嗓音:“你在公司吗?”
“在呢。”顾准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温玉稳住情绪说:“没什么,我过去找你一趟。”
不等顾准给出答复,通话中断了,未开灯的房间内,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待这点光亮缓慢消失,温玉的身形融进偌大的黑暗中,悄无声息,显出几分落寞。
手指摩挲着沙发布料,温玉的视线落至地面,艰难地深吸一口气。
裴泽跟他讲的是,去北辰继续商议上次出差定下的广告合作,工作上的事,顾准没必要撒谎,又或者,裴泽根本没对自己说实话。
所以顾准是在帮腔,他肯定清楚裴泽的动向。
温玉用力搓两下脸,至于裴泽为什么要对他有所隐瞒,一定是怕自己会过度担心。能让温玉感觉到害怕和慌张的,是裴泽身上的那些伤,是他的原生家庭。
失联两天,温玉不得不做出最坏的猜测,裴泽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25章
顾准像只无头苍蝇在窗前来回踱步,谈紫知晓他的担忧,安静地坐在总裁座椅里整理文件,尽量不吵扰他。
“要完。”手机抵住下巴,顾准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裴泽铁定被他爹拿住了。”
再怎么着急也是徒劳,根本帮不上忙,谈紫叹一口气,试图转移顾准的注意力,问:“下午的商业峰会演讲稿,你写完了吗?”
“还差两段结束语,临场发挥吧,我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拍领导们的马屁。”顾准摆手随口答道,继续犯嘀咕,“也不知道温玉找我什么事,不会拜托我向裴家要人吧。”
“你跟温玉认识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他的性格?”谈紫打开文件盒,将一沓重要合同按日期顺序编排放入,“他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只可能是自己去。”
顾准停下杂乱的脚步,把眉毛拧成一股:“毕竟是裴家的私事儿,他去实在不合适,还不敌我去呢。”
正说着,办公室门外传来秘书清晰的嗓音:“温玉来啦。”
门被推开半扇,顾准转头,见温玉一身极为正式的着装走进来,面色是肉眼可见的憔悴:“谈紫也在。”
“温玉。”谈紫微笑起身,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想起在电话里欺骗温玉的那番说词,顾准不大自然地挠挠额角,吩咐秘书:“去泡三杯茶。”
屋门掩合,办公室内突兀地安静下来,三人一时谁也没言语,温玉规矩地挨着沙发扶手坐下,长睫低垂,掩藏起泛红的眼廓。
顾准和谈紫长久对视,落在温玉身上的目光充满担忧,待茶水上桌,温玉这才开口问:“裴泽,是回家了吧?”
顾准咬了下舌头:“是。”
温玉双手捧着茶杯,掌心依旧冰凉,空落的眼神看不出情绪。谈紫几次欲言又止,她认为此刻一切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温玉默了片刻,说:“告诉我裴家的地址吧。”
话音未落,早有预料的顾准麻溜地吐出一连串文字:“祖宗,你去了能干啥啊,裴伯伯真不是一般人,久经商界的老手,跟他讲道理纯属自取其辱,只要他不肯让步,你不可能带得走裴泽,况且,毕竟是裴家私宅,你以什么身份登门拜访,他们会搭理你吗?”
谈紫扯住顾准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转而道:“温玉,你去裴家想做什么?”
温玉轻轻眨动眼睑:“想问他们几个问题。”
谈紫:“然后呢?”
温玉:“问完就走。”
顾准显然不敌谈紫处事冷静,他环住双臂置在胸前,右手揉捏鼻梁,深思熟虑后说:“今天下午的商业峰会,‘南荣’也会参加,据我所知,来的人是裴欣。”
温玉闻言终于抬眸,眼神诚恳地请求:“能带我见见她吗?”
顾准面露难色,是在为温玉担心:“裴欣……是个不太好接触的人,和她打交道会很有压力。”
温玉说:“没关系,我没有敌意,相信她会理解的。”
宾州市一年一度举办的五十强商业峰会时间定在下午四点左右,在柏盛大厦食堂吃了点简餐,顾准提前一小时载着温玉和谈紫前往国际展览馆。
宾利驶过恢弘气派的场馆大门,停在指定的一号馆入口处,顾准把钥匙交给工作人员,出示邀请函,携身旁二人迈进会场。
迎面便是富丽堂皇的主会场大厅,众多知名的商界人士早已悉数到场。坐席间,一位身穿菲拉格慕私定礼服的女士正在接受采访,涉及的问题从集团项目到分公司组建,其中不乏犀利的提问,裴欣都能游刃有余地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