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翻身面朝裴泽,小声嘟囔:“睡吧。”
裴泽把温玉的额头贴在心口:“明天我要出趟差,上次去北辰谈的广告合作,还有部分内容需要当面商议。”
“又要出差啊。”温玉用气音咕哝着话,小幅度地在裴泽怀里蹭蹭脸,“当天就能回来吗?”
“得看情况。”裴泽哄着人轻声说,“不过不会太久的,顾准还指着我给他写最新的项目策划呢,一天见不到我就得哭天喊地。”
“嗯。”温玉在陷进深眠前念出一句,“尽量早点,别让我太想你了。”
裴泽在他唇间落下轻吻:“好。”
窗外晨光熹微,有孩童的吵闹溜进屋内,伴着徐徐热风,温玉微睁双眼,缓了会儿神,待身上的酸麻感消除,他抬眸看表,十二点半,他睡了十四个小时。
“裴泽?”温玉下意识唤道。
没人应声。
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温玉拨通裴泽的号码,对方一秒接听:“小玉,醒了?”
温玉抓抓蓬乱的头发:“你已经去机场了吗?”
裴泽:“我开车走的,坐飞机太麻烦了。”
温玉迈下床,活动着泛酸的脖颈进卫生间洗漱:“那我不跟你说话了,太危险了,一定注意系好安全带。”
“放心吧。”裴泽道,“桌上给你留了粥和蛋羹,热一热再吃。”
温玉咕嘟两口水,低头吐掉:“知道啦。”
捧着热毛巾埋进去脸,用力揉一把,温玉走向客厅,亮起的视野里,他忽然停住脚,直愣愣地盯着餐桌花瓶旁边一捧色泽鲜艳的红玫瑰。
花瓣中间藏着一张爱心贺卡,温玉拾起展开,是裴泽遒劲的字迹:宝贝,当你听见风声,看见太阳,感受春暖,闻见花开,都是我在爱你。
“还挺会玩儿浪漫。”温玉没发觉自己笑得嘴都歪了,他跑回卧室拿过来手机,变换着角度摆拍几张,发给裴泽。
温玉:不容易啊,六年第一次送我玫瑰。
裴泽语音回复:“惭愧惭愧,领导批评的对。”
以前的裴泽学不来去做浪漫的事儿,总觉得难为情。最深刻的印象,还是躺在钱包里被叠成平安符的红纸结婚证,除此之外,直到同居前,裴泽都没开窍,每逢情人节全是下馆子,不懂得用礼物讨温玉的欢心。
温玉:开车别看手机!
裴泽:“想实时感受一下你的心情,找了个服务区停着呢。”
温玉继续打字:卡片上的话你从哪儿抄的?
裴泽语气里带着点儿小骄傲:“想着你,茅塞顿开。”
温玉:嘁,嘴巴这么甜,我也够不到啊。
裴泽:“安心在家等我,很快就回来。”
退出微信,裴泽戴上蓝牙耳机,打一圈方向盘,重新驶入高速。摁下快捷键拨号,不一会儿,沙哑的嗓音传进耳畔:“干啥?”
裴泽问:“忙吗?”
“跟谈紫玩儿蹦床呢,累死老子了。”顾准粗重地喘了口气,“我媳妇儿这体力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裴泽从鼻腔哼出笑意,弯曲食指刮了刮下巴,目视前方:“我今天回裴家。”
“卧槽?”耳机里的噪音渐小,顾准寻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裴伯伯肯让你活着出现在我面前吗?”
“不至于。”裴泽上扬唇角,“他没理由再对我动手,我也不会像大三出柜那次一样,理解他的心情,忍着不还手。”
顾准停顿片刻,神色凝重地说:“你是不是没敢告诉温玉?”
“怕他担心。”裴泽踩一脚油门提速,“骗他去出差了。”
“我就知道,行吧,随时联系。”顾准抬手捏捏鼻梁,往谈紫的方向望去一眼,这姑娘还精力充沛地跟蹦床上翻跟头呢,“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我赶紧载着我爹去裴家营救你。”
裴泽笑道:“吹牛逼呢?真敢来?”
顾准“嘿嘿”两声:“我就那么一说。”
夜晚如约而至,八点左右,温玉正在看《向往的生活》,裴泽的微信跳进屏幕:我到了,放心吧。
温玉口中叼着吃酸奶的塑料勺,环抱着靠枕回复:辛苦了,早点休息。
裴泽立即发来一行文字:明天可能要忙一天的会,不常看手机,我尽量晚上就往家赶。
温玉:如果太晚还是等后天吧,不想你开夜路,我会担心地睡不着觉。
裴泽:好,爱你。
温玉:晚安,也爱你。
摁灭屏幕,没过多久,天空轰然一道惊雷,初夏的雨毫无缓冲之势落下,温玉记起天气预报显示今夜多地降雨,赶忙将窗扇关严,避免殃及到他心爱的花草。
回到卧室,温玉亦如往常,开一盏台灯,进行睡前阅读。但不知为何,心里总压着一团空气似的,夹杂着没来由的紧张和慌乱,扰得他难以集中注意力。
“算了。”温玉掩合书本,放至床头柜,熄灭灯光,“不看了。”
他对着手机屏保中做着鬼脸的裴泽嘟了下嘴,说:“再丑我也最喜欢你,睡了哦。”
这一夜的睡眠很浅,温玉辗转反侧,中途三四次醒来,雨还在下。窗户上像挂了层珠帘,朦胧地看不清外面楼房的轮廓,温玉缩进床褥里,被雨声吵扰得十分烦躁。
顶着两团黑眼圈清醒,天色依然昏暗,钟表显示的时间不到六点。温玉再无睡意,他往肩上披一件薄外套,随便在家里做些日常打扫。
估摸着裴泽这会儿应该也醒了,温玉在洗净抹布擦窗台前,给他发过去一条微信。
温玉:别忘记吃早餐,开完会立刻给我打电话。
他先是每隔两分钟觑一眼手机,没等到回复,几间屋子轮番收拾,忙到九点,裴泽仍然杳无音信。温玉指尖轻点屏幕,自言自语道,“不会没看见信息吧”,而后他又否定自己的猜测,“不应该啊”。
心里一旦产生了疑惑和担忧,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便会随时间的流逝缓慢累积不安的情绪,久了,做什么都容易走神,都得分出一线心思去苦想原因。温玉最后放下手里的活儿,提不起力气地窝在沙发上,机械地摁着遥控器,随便选择一台综艺,就这样熬到傍晚。
温玉紧盯毫无动静的手机,解锁后点开与裴泽的对话框:下会了吗?
从傍晚静坐到星夜,温玉不清楚在这期间他都忙了些什么,想了点什么。连同裴泽晚上有应酬的可能性也算进去,直至临睡前,温玉终于放弃忍耐,顾不得是否会打扰对方工作,焦急地拨通裴泽的号码。
温玉双目无神地望着墙面,眉心紧拧。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摁键,听到的依旧是同一个声音,同样的答案。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第23章
裴泽在输入完“好,爱你”三个字后,便收起手机,拧开雨刷器,将车开进裴家别苑。雨幕中的园林深处,伫立的别墅幽幽地亮着几盏昏黄,裴泽熄灭途锐头灯,三两步跨进空阔的庭院,经过廊道,站在门口掸了掸衣服上的水珠。
裴家大门应时敞开,管家钟叔端一杯参茶走出来,展开手里的毛巾去擦裴泽的头发:“少爷可别着凉了。”
“没事儿。”裴泽接过茶杯,趁热啜两口,“他们都在呢?”
“裴先生和夫人在用餐。”钟叔毕恭毕敬地回答,“小姐在客厅看电视呢。”
“那正好。”裴泽应声,“把该讲的都讲清楚,今晚我就赶回宾州。”
钟叔躲闪着裴泽的目光,神色复杂地敛起表情。
迈进家门,裴泽抬眸,眼前的一切与记忆中的并没有太大变化,可气味是陌生的,人心是疏离的,忽然令他生出些许感慨,三四年没回来,对这里竟无一丝留恋。
木制家具有着冰冷的棱角,摆件突兀浮夸,满墙的字画,展示柜里珍贵的文物收藏,奢侈的装潢,有的是人愿意困在这样的地方,除了裴泽。
台式柜上的一排古董花瓶倒是换了新的,原来的几个,全数碎在了裴泽后背。
大三那年被裴翰威发现自己的性取向,裴泽索性公然出柜,以“为人子”的姿态咬牙扛下来一痛狠打,拖着一身的伤,放话已尽孝义,与裴家再无关系。
裴欣移开怀里的抱枕,从沙发上起身,与裴泽擦肩时朝餐厅的方向歪了下头:“去跟父亲打个招呼。”
裴泽极其排斥与裴翰威和柳姝菡共处一室,能容纳十几人的长方形餐桌一端,裴翰威搁下汤匙,接过钟叔递来的热毛巾擦拭嘴角,冷淡抬眼:“稀客啊。”
“既是客。”裴泽大马金刀地拉开椅凳,在他们对面坐下,车钥匙往桌上一扔,“把该谈的事赶紧谈完,我立刻就走。”
裴翰威靠向椅背:“你想跟我谈什么?”
裴泽没有犹豫,他知道裴翰威从不喜欢别人和他周旋,干脆利落地伸出右手,依次压下五指:“一,别再打温玉的主意。二,别再逼我接裴家的生意。三,别再强加给我你的一己私欲。四,从小到大我花了裴家多少钱,说个数,我倾家荡产也会还给你。五,以后我不会再踏进这里半步。”
裴欣硬声插话:“小泽,注意态度,别说伤和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