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眨眨眼。
渣攻握着美人的手,帮他掐时间。还剩一分钟的时候,渣攻说:“我答应你,不和你动粗了,你不要再紧张。”
第17章
之后是真的相安无事。
渣攻虽然不时动手动脚,也会赖在美人身边腻歪,但强迫他上床的事情再也没有了。
美人在院子里修灌木的时候,张姨正在外采买,屋里的电话响了又响,美人才听见,匆匆接了,是陈秘书。
“夫人您在家里就太好了,老板有一份儿文件,落在书房。下午有个会议讨论,需要用到它,我和司机已经往宅子去了,一会儿得麻烦您送一下。”
美人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往书房去。
“哪一份?桌子上蓝色的文件夹……”
有好几个,美人头疼,突然开始怀疑秘书的能力。
“是城西郊土地规划的那一份。”
“好的,我知道了。”
美人放下电话,看了眼时间,司机开到宅子还得有一会儿,于是他开始帮渣攻收拾桌子。
美人给渣攻当秘书的那会儿,勤勤恳恳,事无巨细。如今再上手,也没觉手生。
这七年间渣攻究竟换了多少秘书,估计连他自己都数不清。这其中有办事不牢靠的,但大多数是因为渣攻厌烦了,还有几个是得了鸡毛当令箭敢在美人面前蹦跶,被渣攻清走了。
说来滑稽,他虽然不喜欢渣攻,但是不得不承认渣攻在很多时候是维护他的。
美人自觉无所谓,他只想这十年快点再快点过去,这里没有他留恋的,真说走了会想起什么,那也只有张姨一个人。
美人拿着文件夹下楼,外面太阳又烈几分,照得远处虚虚实实,美人去冰箱里拿张姨早晨刚做的绿豆汤。
张姨不知从哪里听说溃疡吃绿豆好得快,买了好大一兜绿豆等着给美人换样做,但不知是药效好还是怎么,绿豆没能派上用场。剩下来的不是被做了糕点就是煮了汤。
美人灌了两杯,拧好杯盖,听见院外汽车响动。
晚饭间,美人主动和渣攻提文件的事情。
“城西的地皮,你买下来打算做什么?”
“建一个影视基地,周围的住户土地也买下来,地方再扩一扩,还能开放旅游。”渣攻简单概括。
“哦。”
渣攻停下筷子看美人,说:“你爸爸的药厂这几年拆的七七八八了,要不要周末带你去看一眼?”
美人没搭话。
“我记得前几天你说去看你爸爸,他怎么样了?”
美人把碗里的汤喝干净,“还是老样子。”
城西郊那一片儿,之前是喻父的药厂。
美人记不清几岁的时候父亲开始一心扑到厂子上,家也不着。也没说过“我努力工作是让你娘俩生活得更好”的话,也没做过在外面包二奶的事,好像真的只是单纯想把厂子经营好而已。
喻母是个温柔的人,从来不抱怨自己过着“守活寡”的日子,也不会在美人面前提一句喻父不好。
认认真真工作,认认真真生活,认认真真养孩子。
后来喻母在工作回家的路上出了意外去世,喻父只匆匆吊唁了一天。喻母娘家扔下美人,自带着女儿的骨灰回了家。美人就被喻父拎进了药厂,从此日夜生活在那里。
那时美人九岁。
喻父的药厂也确实越做越大。
生意上顺风顺水了多年的喻父一朝间被人断了资金链,再无翻身的可能。渣攻帮他善后,顺便解释了自己的目的。
曾经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神色从容,腰板儿挺直地坐在茶室里,好像不会有困难打倒他。
但鬓边花白的头发露了怯。
那杯茶凉了,渣攻就换杯新的给他,一壶茶水干了,渣攻又重沏一壶。
“行啊,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茶室关门前,喻父终于出声。
喻父说对此没什么想法,渣攻理解的意思,是儿子比不得他的厂子。
渣攻彻底放下心来。
一无所有的喻父试图东山再起,后来甚至换了生意做,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年过半百的男人遭不住打击,失了智,被渣攻送进一所封闭性高,私密性好的疗养院。
一晃到了周六,美人照常早起去照顾花草,修到一半,听见渣攻在阳台喊他。
“差不多得了,吃完饭,我带你去城西走一圈。”
美人想了想,修好了手下这几株,放好工具,回去换衣裳。
渣攻开车不太稳当,美人攥紧安全带,问:“慢点,慢点行吗?稳一点能做到吗?你这么一窜一窜,我快吐了。”
渣攻开黄腔:“吐了?那是有了啊?”说着右手往美人小腹上探,被美人一手挥开。
“仔细看路。”
渣攻讪讪地挪开手,“我这不是很久没开车了嘛,你也得让我适应适应。”
“傅铭你之前开车还行呢,现在怎么生硬成这样了?”
渣攻握着方向盘想也不想,张嘴就说:“这几年你一共见过我几回啊,我究竟什么样儿你怎么知道啊?”
话音一落,渣攻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借着看右侧镜的机会,瞟了一眼美人。
对方倚在车门上,静静地看路边倒退的树。今天本来就刮了风,车速再快一点,美人额前扎不上的碎发全被吹起来。
渣攻想给自己舌头咬掉。
他明显能感到美人这段时间心情不错,现在被一句话推回原地。
车驶出市中心,路上渐渐安静,渣攻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再找个话题挑起气氛,不防备被后面超了车。
渣攻正憋着火,这下有个疏解的由头。他探出车窗,大喊了一声:“你大爷!超你大爷的车!”
第18章
厂子拆的七零八落,周围绕了一圈铁皮,上面糊着广告,太阳一照,蓝蓝绿绿的闹眼睛。
想往里面进是进不去的,看门的大爷公正无私,守门的狗凶神恶煞,配着铁皮房里吱吱嘎嘎的老电扇,三种声音三个调,能凑个组合。
美人拉渣攻,“没必要进去,附近转一转挺好的,别为难大爷了。”
渣攻就此作罢。
渣攻对周围环境不熟,全靠美人带着走。到了城西,他整个人放空,话也跟着多了。
渣攻愿意称之为敞开心扉。
“我也……很久没过来了。回国后就去工作,爸爸总是很忙,打电话也经常说几句就挂了。有一次我带了些东西来看他,电话打了好几个,最后还是秘书回的。他告诉我爸爸在开会,东西放到门卫就可以走了。”
“傅铭,你信吗,真的有人会把工作地点当成家住。妈妈还在的时候,偶尔周末会做些饭菜带过来给他。他的办公室外间办公,隔着一个屏风,里面就是休息的地方。等到我搬过来,秘书就帮我清理了一间放杂物的屋子做起居用。挺搞笑的。”
渣攻没想到美人肯和他讲这么多,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摸摸美人晒红的脸,他说:“等我一下。”
渣攻回车上左翻右翻,找到鸭舌帽。再回去的时候看见美人找了个阴影处,盘腿坐在沙地上。
渣攻把帽子扣到美人头上,跟着在他身边坐下来。
“看什么呢?”
“随便看。”美人说,“拆药厂建筑的时候,周围一圈杨树也都砍了吧。”
“……应该是。”
美人叹一声:“我小时候看周围是一片冰冷的钢筋水泥,唯一的快乐就系在花草树木上。那时厂里有个维修工人,他家的儿子和我差不多大,偶尔被接过来,是我难得的玩伴。叔叔有一手用草木做小玩意儿的好手艺,我当时十分新奇,总缠他教我。”
说着美人在围栏边上拽几根狗尾草,还没等渣攻看清楚,一只兔子被举到他眼前,“像吗?”美人问。
渣攻点点头。
“手生了,缠的像个大虫子。”美人把它支在地上,拍拍手,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叔叔是爸爸安排过来的,为了不让我那么孤独……我爸这个人,怪矛盾的。”
美人语气寥寥,透过铁皮缝,往院里看,帽檐遮住一半脸。
渣攻想,当时喻父在茶室里满不在乎的模样,多半是装的。他被追债骚扰的同时,脑子里怕是要有大半思绪拴在儿子身上。
渣攻拉美人站起来。
“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去个地方,有山有水有树林,咱们去放松心情。”
美人问:“哪个老总开的会所?”
渣攻嘿嘿一笑,“老刘搞了个农家乐,前面对外开放果园采摘,算是给他老婆赚点零花钱,后院就只有几个熟人进。前几天他们还问我这周去不去,我当时懒得动,没答应。既然今天已经出门了,不如顺路去看看。”
美人被半推进车里,渣攻开了导航。
“这七扭八拐的怎么说顺路?算了,回去吧。等你开到都晚上了,黑黢黢一片看什么山水。”
渣攻给张姨打电话,示意美人小点声。
“对对,张姨,对,今晚不回家了。明天?明天不一定。好好,会的,再见。”
渣攻晃晃手机,帮美人扣好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