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路程远,渣攻上午又刚被批评过,车在路上慢慢悠悠开了许久。
太阳开始往西边落,照着美人的脸,映出橘红色,怪好看的。
渣攻见美人睡着了,右手大胆地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自己没察觉的温柔。美人无意识动一下,没醒。
渣攻想,自己从来都不了解美人。
第19章
等他们磨蹭到农家乐,正是饭点。
老刘面对着大门烧烤,脖子上挂着毛巾,抬头抹了脸上的汗,瞧见渣攻下车。
“嘿!傅铭,不是说不来吗!”
老刘看见他们,拿着蒲扇匆匆走出来,转到后备箱去。
“别看了,什么都没有。”
老刘的眼睛里流露出真心实意的鄙弃,用蒲扇敲渣攻肩膀,“我说你多少带点东西来,空手赶饭点来吃饭,你也好意思。今儿没你的饭。”
老刘和渣攻说话向来嘴上没把门,见有人自副驾驶下来,立刻来劲了,“行啊傅铭,两手空空不说,还带张嘴来吃饭。让我看看,今儿这位是谁啊——”
美人摘下帽子:“刘总,不好意思,打扰了。”
眼见着老刘嘴角抽搐,像脑血栓后遗症,“……哎呦,小喻,眼拙了眼拙了。我太懒了,懒得出门,太久没见着你,一晃神没认出来。哈哈……气色不错……哈哈,快进来快进来。”
渣攻难得看老刘吃瘪,心情大好,“哎我说,你这老头背心怎么回事?农家乐新项目?”说着上手拽一拽。
老刘想起来火还烧得旺,扔下他们赶紧往架子那里跑,“你来了就知道了,热不死你。”
老刘着急,恨不能再长八只手一起翻面。可惜火太大,还是有鸡翅糊了。
美人走上前,“刘总,我来吧。”
老刘拿扇子赶他:“别刘总了,在这儿的都是粗人,老刘叫不出来喊刘哥也行。好不容易来一次,进去歇一会儿,不用管我。”
渣攻从盘子里捡肉吃,吃完了不忘夸奖,“味道不错,今天怎么轮到你这粗人出来干活了?”
老刘支使他们把盘子端进去,“你进去看看吧,我今天被坑得惨。”
大门一进,绕过花架,别有洞天。
四个老爷们儿都穿着老头背心儿,斜叼着烟,在云雾缭绕里打麻将。
桌角上是粗瓷缸子,泡了浓茶。见到渣攻,俱是一乐。
“不讲究啊傅铭,说好了只有咱们几个出来玩,你怎么还带家属来啊。”
渣攻挥着烟,“今天出门溜达,转了一圈没玩够,想起你们几个都在,过来凑个热闹。”
他又问:“怎么你们四个打麻将,让老刘给你们烤串儿?现在的东道主服务都这么到位啦?”
有人嘻嘻笑,“技不如人,他不去谁去。讲好了,四十个子儿没了就下桌,他输的太痛快,合理怀疑故意放水,想服务大众。”
渣攻挑眉,冲着老刘的背影大声阴阳怪气,“不是吧?难以置信!他什么运气,全没了?”
边上人指指老王,“问老王呗,看他赢得盆满钵满的嘴脸。”
老王晃晃手里厚厚的一打纸牌,嘴角都合不上了还故作谦虚,“嘿嘿,不行啦,坐久了腰疼,傅铭你来替我坐一会。”
渣攻倒不推诿,提了裤腿坐下去,“我坐这儿可就下不来了。
老王拿烟喷他,“吹吧你。”
渣攻摸牌,起手两个北风,慢慢悠悠地问:“你们这个规矩不科学啊。今晚要是一直温吞着打下去,谁能吃到饭?”
老王站在他后面看牌,急得直皱眉,“想那么多呢,你先抓紧捋牌。”
美人各自问了好,转头和渣攻说:“我出去给刘哥帮忙。”
渣攻点头,交代道:“这一圈儿,除了你就没人心疼我了。多帮我烤点儿鸡胗,不怕重口,辣椒可劲儿放。”
美人笑着应下来,听见渣攻在背后埋怨:“正经衣服确实不舒服,你们还有备用的背心吗?给我一个,不要你们穿过带汗臭的。”
美人绕出去,看着生肉和菜犯难。
“这么多,能吃完吗?”
老刘眯眼睛乐,“那你是没见过他们几个多能吃。”
美人寻了椅子,洗手带上手套,把盆里还腌着的肉串起来,“傅铭说刘哥办了农家乐,环境不错,要带我来见识见识。来了一看还真好。”
老刘笑的得意,和美人介绍,“后头还有个池塘,钓鱼正好。哎,对了。头些日子听傅铭说你在园艺上有研究,一会儿你帮我看看,我这院子怎么拾掇能好看点。”
美人忙说不敢。
老刘一贯热络,和美人杂七杂八说了许多,“你看,就说这个烧烤架子,你嫂子劝我买个好一点的,被我拒绝了。出来体验生活,必须要买性价比高的,弄一个铸铁搪瓷的家伙放在这好看是好看,感觉上就差点。”
美人不太能理解老刘的心境,毕竟烧烤架子边上烟大温度高,熏得两个人都在咳嗽,可还是捧场地支持两句。
老刘说渴了,趁着喝水的功夫,检查还剩下多少没烤过的肉串,“鸡胗还在冰柜里放着,没拿过来,你帮我跑个腿?”
美人摘了手套,“没问题,傅铭刚才还说要吃。”
老刘“呸”了一句:“那臭小子见了鸡胗不挪眼,从小吃到大,也不知道换个口味儿。”
第20章
老刘和美人一边烤,一边往麻将桌上送。老王看不过去,提醒一句,剩下四个人这才停下来,撑起圆桌,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
饭后,美人帮老刘打扫卫生,老刘指着身后的平房说:“进去右拐,左手边第二个,是傅铭的房间。屋子都不大,你们俩挤一挤吧。”
美人答声谢。
渣攻手气差还不承认,老王骂他散财童子,把他从椅子上挤下去,扬言要大杀四方。余下仨人也不服气,趿拉着拖鞋跟上去。
老刘在葡萄架子底下吐葡萄皮,招呼渣攻,“来吧,歇会儿,吃点儿。”
渣攻拧着眉毛,一脸嫌弃,“有虫子吧,我不去。”
“虫个屁!”老刘把手里的蒲扇扔出去,“过来得了。”
渣攻捡起地上的扇子,坐过去。
“说说吧,怎么回事?”老刘往屋子里努努嘴。
“什么?”渣攻揣着明白装糊涂。
“别装了,就咱哥俩儿,谁还不是谁肚子里蛔虫。”
渣攻从碗里捡了一颗葡萄,酸得直皱眉,“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在你头顶的藤上摘的,绿色无污染,饭后来两颗,促进消化。”老刘拍拍他,“别打岔。”
他凑近渣攻,颇有几分妈妈桑的意思,“听说你快有一个月没出去瞎混了,改邪归正了?啧,你别翻白眼啊……我知道你俩十年那个事儿,之前我去给你家老爷子请安的时候他告诉我的,还让我帮他物色孙媳妇儿。我记得你大概从第二年就不着家了,算算时间,现在是第七个年头了吧?怎么人家痒的时候你热恋?”
渣攻话听全了回一半,“你看我有热恋的样子?热脸贴冷屁股呢,白送上去都惹人嫌。”
老刘乐出声,“你活该!你当年干的那些缺德事儿,我都看不下去,如果我是喻岩我就和你拼了。”
“你以为他没和我拼命?”
“算了吧,要不说你是个孙子呢。你掐着他爹的命,跟他搞什么协议,下不下贱呢。”
老刘又拈起一个,翘着兰花指,送到渣攻嘴边。
渣攻提起这个就头疼。
他知道这手段不光彩,可按照当时的状态,僵持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他一直忿忿不平,对美人又爱又恨——爱他这个人,又恨他那么倔——昨天突然参破喻父拿他当避难所、当工具人,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他宁愿喻父将他看做是无赖。
越想越气,渣攻不耐烦地推开老刘,“随便你想,他爸的生意我没碰过,他爸疯了是自己没心胸。你非要说我下贱,我也没办法,我确实趁火打劫了。”
“说着说着怎么上头呢,消消气儿。”老刘赶紧给渣攻扇风,趁他脑热套话,“咱们哥俩儿有段时间没掏心窝子了,随便聊嘛。给哥讲讲,你最近这个打法,是怎么个意思?失足少年浪子回头企图重得美人心?”
渣攻随口胡诌:“嗯,玩累了。”
老刘暗地里翻个白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话说得怪恶心。和哥说实话,你最近是强把喻岩栓身边的吧?多怄气啊。要我说,真累了,就该找那种柔柔顺顺的……”
渣攻打断他:“等会儿,你是老爷子找来拉皮条的吧?”
老刘立了眉毛,信誓旦旦,“我对天发誓,我如果干这种缺德事,天打雷劈!不过……说实话你现在的取向我确实不太清楚……但是甭管男女了,心情舒畅是必要条件嘛。”
老刘说完吊着眼瞧渣攻,后者冷笑:“你不用套我话,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老爷子弄来做说客的。我直说,我永远不可能放开喻岩。有一点你说的对,柔顺是第一要紧事,我现在悔不当初。头几年我凭什么出去过流浪汉日子?要是我当时再添把火,喻岩今天就柔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