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冷哼一声:“你说晚了。C市这次闹这么大,都是拜他所赐。”
“不止,城西一天没着落,他就一天不能消停。这两年政府在‘健康绿色’上大力发展,整体面貌也看得越来越重,城西又是今年的S级项目……不仅生意上的事要多留心,公司里高层员工的言行举止也很要紧,开会的时候提一句吧。”
渣攻转头看向美人,马屁拍得无比生硬:“还是我男人厉害,各个方面都帮我留意到了。就是还差一点儿。如果他肯在外人面前夸夸我,那他就是绝世好男人。”
“专心开车,前方有违章拍照。”美人望向窗外。
第26章
从C市带回来的疲惫还没消,渣攻又一猛子扎进组里,甚至还分出精神截了B公司的几个单子。他也想歇一歇,可组里人见他回来,都定了心,他反倒不好意思消极怠工了。
“和大家说,再坚持一下,等事情结束我们去庆祝。”
来汇报的员工走出办公室,渣攻倒在椅子上,皱眉揉山根。
“你明天休息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渣攻半起身,眯着眼看突然出声的美人。
他最近和大家一起开组会,穿着不复前几天随便,灰色西装修得整个人肩宽腿长。
渣攻很久没看过这样的美人。他站在那里,好看又体面,举手投足都是优雅,像是谁家的纨绔,哪里看得出来这会是一个一往无前、永不疲倦的人。
“你是不是很像你父亲,我指的是工作方面。”
美人正矮身接水,渣攻的声音被水流盖住大半:“嗯?你说什么?”
起身回头差点撞到渣攻身上,美人慌忙去看水洒没洒。渣攻夺过水杯,放到饮水机上,环住美人腰身。
“不能休息,一鼓作气啊……”渣攻呢喃。
西装的面料是上好的,版型挺括,剪裁也合身,只是摸着不如T恤柔软,隔着几层布料,平添凌厉和距离。渣攻不断圈紧手臂,试图消除陌生感。
美人任他圈着,过了半晌在他背后一拍,动作僵硬又大力:“辛苦了。”
“嗤……什么呀……”渣攻在美人脖颈处深吸一口气,闻着洗发水味道,心情愉悦,他抬起头调侃道:“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但凡我身体差点儿都能被你拍吐血。”
水杯塞进美人手里,渣攻说:“我还能再坚持坚持,你累了要和我说,放你回去睡觉。”
招标的日子到了,自然打了出色的一仗。
渣攻没张罗莫名其妙的聚餐,直接给员工的账户上打了钱,又在原基础上多加了五天年假,想什么时候休都可以。
一群人围着渣攻热泪盈眶,都将他看做是再生父母。陈秘书胆大包天,敢当着渣攻的面说实话:“老板,不搞聚餐您就是大善人。我是池子里的铜蛤蟆,请您用钱疯狂砸我。”
“铜蛤蟆能听我许愿,你不行。”渣攻满脸嫌弃,“这是喻岩的主意,你们吹捧他吧。表面对我歌功颂德,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压榨你们。为你们的良心考虑,我不能厚着脸皮承你们的情。”
一群员工心口不一:“不会,怎么能……”
陈秘书趁乱冲渣攻身后的美人立起大拇指,用唇语无声说了句:“牛逼。”
送走闹闹哄哄的一群人,渣攻问:“要出去放松吗?虽然C市前段时间没我留下好印象,但是有几家甜点做得比A市强,去尝个新鲜吗?”
美人摇摇头,“不去。最近事情多,已经很久没去探望爸爸了,我想去陪陪他。”
渣攻哦一声:“哪天?我和你一起去。”
喻父今年快六十岁,多年拼搏剩下的只有眼角的纹路了。
自从渣攻将喻父送到这里,就没来探望过他,一直从护士嘴里听定期汇报。
“他还认得你吗?”
美人说:“不认识。”想了想又说:“看运气吧,也有突然清醒的时候,不超过五分钟。”
说罢走过去帮喻父的衣领拉高。喻父年纪大了,美人讲话的音量也提高了许多。
“爸,天有点冷了。衣服要穿好,对,穿好,扣好扣子,不然会生病。”然后又拉着喻父的手,聊了关于树叶、鸟和太阳的内容,重复三十年前,一个父亲应该对儿子做的一切。
渣攻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晒太阳。
比之夏天,阳光柔和很多,暖烘烘地笼着人。疗养院节奏缓慢,四周都是老人和护工,偶尔听见几声闲谈和鸟鸣。树叶已经被风带下来了,湿软着,没黄透,有的地方还带着深绿。渣攻捡了一片,搓动叶柄让它转起来。他在后面注视喻岩父子驴唇不对马嘴的闲谈,嘴角不自觉地挂了笑意,品出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回去的路上,渣攻斟酌了一下:“我今天仔细观察,发现你和岳父长得很像。再过三十年你也该是那个样子,温文儒雅,孙子辈儿的孩子都愿意亲近你。”
美人不做声。
渣攻追问:“要是再过三十年,我也不认人了,你肯耐心照顾我吗?”
“……不要随便假设,认真开车。”
渣攻想要反驳,但有电话打进来,渣攻接通,是傅老爷子。
通话的大概内容是独居老人很久没见孙子了,十分想念;城西的项目辛苦了,想邀请你们来我家里庆祝一下。
渣攻说:“后天周日,我和喻岩过去。”
老爷子笑呵呵地坚持:“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渣攻叹气,挂掉电话,掉头往商场去。
第27章
傅兴义站在门口等他们,眼镜戴得端正,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看到车走近了异常高兴。渣攻下车打了招呼,美人跟在身后问好。
“你们都不知道主动来我这里看看,老头子我好伤心。快进来……不要觉得我破坏了你们的二人时间,反正今天也出门了嘛,顺便陪我吃顿饭。”
进了门,厨房里热火朝天,那些材料看着已经准备多时了。很明显,老爷子是通知渣攻今天必须来,半分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家佣递上鞋子,把渣攻带来的东西收好。
“下次不要带东西来……跟自己亲爷爷还客气什么。”
“爷爷看着身体不错。”渣攻坐直。
“哈哈,还算硬朗,来,润润嗓。”傅兴义把茶碗推到他们面前,略带伤感:“活一天算一天,保不准哪次你们来就是最后一次呢。”
“怎么会。”渣攻好言相劝,“气氛这么好,爷爷不要讲丧气话。”
傅兴义转头看美人:“好好好,人老了就会讨嫌,我们说些别的。小喻看着比过年瘦了点?”
“嗯,我叫他帮我分担了些城西的事。”渣攻回。
傅兴义笑眯眯地说:“进了门只听你讲话,我和小喻也很久没见了,让我们聊聊天嘛。”
渣攻脑仁儿疼,爷爷和美人的对话,最后总能扯到孩子上头。
果不其然,三言两语后,他十分诚恳地问:“怎么样,你俩什么时候研究要个孩子?你们看我的样子,再拖下去,我就带不动了。”
美人笑得脸都僵了,渣攻推他:“你去厨房看看,哪里需要帮忙,没有吃白食的道理。”
老爷子立刻点头:“要的要的,小喻的手艺很不错。”
美人如获大赦,快步走出去。老爷子笑着看美人走进厨房忙起来,摘了眼镜,身子往后靠,刚才的和气荡然无存。
“我听说你最近不在外头乱搞了。”傅兴义语气冷漠。
“不好吗?”
“不好,你乱搞我还觉得你有救,我早说过你不应当和喻岩纠缠不清。”
渣攻笑意盈盈地回答:“爷爷说错了,我不应该和外面的人纠缠不清。”
老爷子跟着抿嘴笑,笑到渣攻脊背发凉才再次开口:“你这几年在外留宿的事情……”渣攻握着茶碗的手紧了,老爷子眯眼看着他动作,慢慢说:“我多少清楚一些内情。”
即便美人屈从,他对渣攻的所作所为依旧抵触,日常夹枪带棒。两人一言不合,最后靠武力收场。
“怕他想不开,你竟然主动跑出去,忍不住了就回家看一眼。但你搞出来那些秘书……我始终想不通。”
渣攻心跳如雷,面上还算平静:“这些事你和喻岩说过没有?”
傅兴义神色怪异地看着他:“告诉他做什么?他听了会反胃,再见到你该不冷静了。他平淡你才能平淡,不冷不热到第十年一拍两散。”他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前段时间还不错,我都不想管了。我很好奇你最近的做事方式哦,温水煮青蛙是和谁学的,我看蛮有效果。早前你这么做,现在说不定生活幸福。”
天色暗下去了,傅兴义整个人陷在残光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令人难受,像是阴冷潮湿里的苔藓,不小心碰到,冰凉滑腻,直犯恶心。
渣攻压着心底的冷意,嗤笑一声:“你不用刺激我。你今天把我弄来,不会只想说这个吧。”
傅兴义回答的坦荡:“我还真的只想和你说这个。”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张姨?”
“诶,小张从不听我的。”傅兴义摆手,“你多疑的习惯要改一改,难得有人肯与你亲近,用人不疑我就不再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