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艾好像明白自己那股“难以拒绝”从何而来了,他问道:“就跟下意识觉得猫猫狗狗可爱一样?”
护士被他的类比逗笑了:“是这个意思。”
他心底平衡许多,整个人从今天晚上的一摊子麻烦上疏松下来,似乎没什么是真的能拿捏他的了。
仔细想想,早日看清了人渣的真面目,黄诗佩也没出事,体检室里的omega明天做完流产就会和自己失去瓜葛。让楚艾觉得今晚是个结,迈过去了,又是新生活。
日子混账,不也就这么过着。
他出了口气,终于感到胃里空着,很饿。
在飞机上也没吃多少,便吩咐护士帮他点了餐,且极为贴心地替白鸢要了孕期适宜的套餐,送佛送到西,对那个可怜的omega好点吧。
体检结果没什么问题,确认了明天做流产手术,医生还委婉地询问了去标记手术要不要安排,楚艾还真没想到,白鸢就先客气地拒绝了:“不用的,做流产就好了,谢谢您。”
医生摆摆手说,职责所在,不用谢。
两人一道回了套房,楚艾是个憋不住的,又很直白,白鸢还没来得及惊讶套房里精致的餐点,他就问出了口:“怎么不做去标记手术?”
白鸢啊了一声,又朝楚艾温温地笑:“太麻烦你了。”
“我又不差钱。”楚艾不屑,“来的路上不是给你看过名片了?替我瞎操什么心。”说完其实又有点后悔了,怎么总是气冲冲的?
说起车上楚艾给名片,还有点好笑,白鸢战战兢兢的,问,您为什么要帮我呀?
楚艾也觉得这样的作风不符合自己恶里恶气的性格,也不看白鸢望自己的眼睛,很装逼地说:“我们有钱人想做什么就做了。”
“我也不能回报您、什么。”
“我又不图你什么,”他啧了一声,“哪儿那么多事?有钱人的事你少管。”
余光里白鸢点点头,楚艾又主动问道:“你今年多大?”
白鸢说:“二十九岁了。”
楚艾就脸色很臭地答:“那就别‘您’来‘您’去了,我比你还小四岁,显得我多老一样。”
白鸢八成在腹诽有钱人都奇奇怪怪的,或许也觉得自己走运,毕竟这个有钱的omega老板虽然脾气差,但人不坏。看上去也很小,不是会把自己拐了的样子。
他当时便顺从地答应了。
这会儿却并不怎么顺从,心里很有谱地答:“不是钱的问题……等我离了婚,要财产分割的。到时候去标记手术,一般也是alpha和omega平摊费用。现在还没离,做手术也有些早了。”
他说得很在理,楚艾也熄了火,俩人在餐桌上落了座,一起吃饭。
白鸢吃得很认真,又很斯文,慢慢把荤的素的都吃了下去,间或放筷子休息一下,大概是生理性反胃,喝口水,就又接着一丝不苟地吃了起来。很像遵规守纪的小学生写试卷。
是了,刚刚医生说他营养状况虽然达标但并不算好,白鸢解释大概是丈夫的信息素自己接收得困难的缘故,医生点点头,说信息素等级偏低的omega怀孕是要辛苦些,劝白鸢也放平一点心态,不要为明天的手术紧张,否则容易出现心理焦虑引起的并发症。
但楚艾看在眼里,分明又觉得白鸢吃得这么认真不是为明天做准备,而是想给肚子里的小家伙补充点能量,想让它从“不算好”的状态到可以得到表扬的“好”。
楚艾的心情很复杂,饭后告知白鸢自己今晚会留宿在家属房,白鸢朝他点了点头,又说了谢谢,楚艾没忍住多看了一眼病床。
病房的装修十分温馨,绣花的布艺小沙发,边角圆润的木质床头柜,上面摆了只等待插上鲜花的玻璃长花瓶。
白鸢靠坐在床头,已经换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了,朦胧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双盛着秋池的眼,两瓣曲度柔和的唇,手还是一如既往地隔着被子,抚在肚子上。
楚艾像被绊住了,没迈出步子,多管闲事地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白鸢愣了愣,才答道:“以后……先把孩子打掉,然后离了婚。”他的头稍微低了下去,手无意识地在肚子上转圈,“再看能不能找到工作。”
楚艾狐疑地走近,问:“你没工作?”
白鸢顺着楚艾接近病床的脚步抬起头,抿了抿唇,小小地“嗯”了一声。
楚艾还没继续问,白鸢就解释道:“我是全职在家的omega,婚后就没找工作了。”
“那婚前?”
“我研究生毕业之后,就跟丈夫结婚了。没来得及工作。”
楚艾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很不礼貌地说:“你还读了研究生?”
白鸢点点头,说了个楚艾听不懂的专业,看白鸢的表情,估计也不好找工作。何况他都快三十岁了,大学时期的知识只怕也早忘了。
“那你打算找什么工作?”楚艾干脆抽了把椅子坐到白鸢旁边。
“嗯……”白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稍微坐起了些,答道,“我想去当保姆。我问过邻居家做事的阿姨了,她工资还是挺高的。如果不是全天候的保姆,也许还可以、做几份工。”
他似乎有了点动力:“我感觉考保姆证也不难,我在家这么多年,应该能做好的。”
楚艾凉凉地哼笑一声。
“那你知不知道,几乎没有人会招四十岁以下的omega在家当保姆?”
白鸢有些无措地看着楚艾,这个看面相就明显比自己小的omega,说出的却是要成熟现实得多的话。
“你至少应该基本知道,有条件请保姆照顾起居的大都是经济状况比较好的人,而这类人,又通常是alpha家庭——这是社会现实。omega有多不方便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打了抑制剂也难免有味道,在社会公德上显然并不方便,何况,”他几乎是嘲讽了,“白鸢,你很大概率会遭遇职场性骚扰。”
“当然也会有beta会聘请保姆,但出于避嫌,没人不会介意一个适龄omega在家做家务,他们宁愿要中介找一个能力差点的beta保姆,也不会选你。”
楚艾说的是事实,白鸢露出很迷茫的表情,等回神过来张了张嘴,也没发出声音。
楚艾准备回房了,多管什么事?闹得他自己也烦心,觉得白鸢天真可笑。
身后又小声传来一道不死心的声音:“万一,万一有omega雇主呢?”
白鸢说:“那聘omega当保姆,应该是有的吧?”
楚艾都懒得转身了:“你以为高薪omega有几个啊——”
两个人都愣了愣,似乎同时想起了某人在车上的有钱人发言。
楚艾眉毛鼻子一皱,想被踩了尾巴的猫。
是嘛,有钱omega,眼前不就有一个?
白鸢也不出声……他怎么还不出声?
楚艾关门进家属房了。
关他屁事!他又不要保姆!
楚艾:老子有的是钱
白鸢:啊这……
楚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白鸢眼巴巴
楚艾:……
应该是缘更,但这几天我貌似害挺勤快
第4章
白鸢这个晚上睡得并不算好,在梦里皱着眉头,把自己蜷了蜷,窝着肚子。
他做了许多梦。
梦到和范卓文在家长的介绍下第一次见面,他不是第一次被父母拉出去相亲——因为等级实在太低了,是最末尾的F级,先前几次都没谈成。白鸢家里算不得很富有,但也有中产,家里并不想让他随便嫁了人,即便是最低级的omega,那也是个omega呀?总得发挥一点特殊体质的价值吧?
于是条件一般的beta和alpha两位长辈也不怎么看得上,最终相来熟人朋友的alpha儿子范卓文,等级不错,又是国企高管,对白家不大不小的生意来说正合适。才终于拍了板。
白鸢个性懦弱,都由着父母决定,他如今梦到和范卓文刚结婚的几年,其实还能体会到当初的庆幸,他得承认,自己稀里糊涂的婚姻,是幸福的。
他梦到丈夫彬彬有礼替他沏茶的手,坐近些则闻到alpha身上浓郁的信息素味,画面飞转,他们一起去民政局签字盖章,照完相,范卓文第一次吻了他的唇,笑话他照片上笑得干巴巴,难看。
白鸢很羞怯,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范卓文就自然地牵他的手,说,开玩笑呢,没怪你,怎么总是那么紧张?
范卓文长相上等,更别提他的笑了,只会让白鸢更加紧张。
他和白鸢一般年纪,但总是游刃有余的那个,每每这时就轻搂住住白鸢的腰,换走话题,十分照顾这个胆小的omega的面子。让白鸢很容易在alpha亲昵却不冒犯的接近中放下防备,甚至觉得,自己在被爱着。
他又梦到发情期的时候,丈夫一遍遍满足自己的样子。
白鸢一直有些守旧的思想,觉得omega发情很淫荡,范卓文就会温柔而又不容拒绝地抚慰他,让白鸢慢慢打开全身,捂着脸叫床。
范卓文会带着笑吻他:“小鸢,不要害羞。”
是因为自己太害羞了吗?梦里的白鸢十分难过地想,他昨天收到的照片上,范卓文正插着一个年轻的omega,看上去的确很奔放。照片里甚至还有另一个alpha,他的丈夫是不是一直顾及自己保守的性格,从来没有尽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