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实并不惊讶,儿子随妈,纪哆像他妈,漂亮纤瘦干练利落,就是囊子随纪闲云,父子俩都心慈手软但意志坚定。他对陈姜生道:“给孩子搬个椅子坐。”
纪哆忙道:“不必了,我站着就成,伯父,应该的。”
“这是伯父谢纪教授的,他替我教导那么久的儿子,你也帮过陈姜生不少忙。纪教授不方便,你是他儿子,替他坐一回还不应该!坐吧,孩子。”
陈姜生给他搬来把椅子,顺手给自己拉来只凳子习惯性地紧挨着坐下。
陈老实带着点惊讶,飞速审视两眼,又替换上和颜悦色,“是这样的孩子,感谢的话不多说了,你和陈姜生是好朋友,如果该感谢的他没谢够,以后伯父也不会亏待你。”说到这,他眼皮竟然不由自主狂跳,好歹是长辈不能在晚辈面前跌份儿,他倒是瞬间镇定下来,“我告诉你的也许并不会让你多好受,但你那么大了,也该知道。”
纪哆立马双手搭在膝盖上,小屁股朝前挪了挪,一副洗耳恭听的迫不及待模样。
“何老的遗嘱上,股份是三个儿子平均分的,没有给小女儿。当时我们陈信上市,所以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别急,你妈妈是董事长没错,但是,是不占股份只拿分红的董事长,这事真是罕见。何女士是非常善于经营的,这点有目共睹,十八岁就敢玩收购,后来上次融资也一帆风顺。据我所知不少猎头公司都对她开出高价,连我都动心过,纪教授出事的时候,股价有所下降,有些人不看好,但知道的人都明白何女士有能力也有本事,果然很快就回升。”
陈老实没说最近何家股价过山车似的飞流直下,何女士那么有本事的人,末日般的灾难都挺过来了,没道理不声不响的,这点是出乎意料。
小孩脸色煞白,好像快晕厥过去,陈老实是为儿子倾其所有的人,他沉着脸,瞧着这亲密无间的哥俩,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口。
陈姜生甚至还说:“爸,我带他出去转转,透口气,屋里太闷了。”
他们一走,陈老实默默看着四方天窗,冷不丁想起年轻人经常挂在嘴边一句,真是无比操|蛋。
第52章 照片
少爷的朋友来玩,这件事可能位列保姆们在陈家职业生涯中的难题前十,甚至应该归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一栏,只是想不到沉于世故的少爷竟然有青涩的穷朋友,这一条条腊肉和香肠简直像……闹着玩的。
专门来闹着玩的穷朋友正蹲在地上翻相册,纯牛皮的手工相册满满当当排了三层书架,分门别类按年月排列,纤尘不染,给强迫症带来身心皆妙不可言的福音。
而陈姜生有点……紧张,摸了摸鼻子:“还要看吗?没什么好看的,活人在你面前,看我不好吗。”
纪哆抬头看了眼面前男人躲躲闪闪的目光,狐疑迭出,好像相册里夹私带货,是某张照片其实是偷拍小学姐?还是某张照片后藏着给没来得及给马上就要转学的小学妹的情书?他深思熟虑一番,就在陈姜生终于看到一线曙光时,猛一点头:“唔!”
陈姜生提提修身笔挺的长裤,极不情愿地半蹲下来,膝盖还没触地,就听见一阵爆炸似的狂笑。
笑声里还有些猥琐,也是纪哆底子好,这把人底裤看尽的笑声甚至让人感受到一股暖意,“嘿嘿嘿——”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无巧不成书、鬼在看着你,纪哆的俩爪子胡乱一抓,随便翻了两页,一张裸|照赫然印入眼帘。
“再笑就不许再看了!”
“哈哈哈——不许再看哈哈!然后看真人版的吗哈哈哈——”
陈姜生已经在抿嘴了,想抱着啃一嘴,就在这时,沉重的房门被敲响,只能暂时放弃。
门口保姆说:“夫人回来了。”
“我马上回来。”陈姜生对屋里说,食指隔空一点,严肃道,“少看点,少儿不宜!”
正脑补出好兄弟分享几个G片片的小保姆:“……”
“嗯嗯!”纪哆乖乖巧巧地点头,门砰一声关上,他迅速抽出照片揣进裤兜,把相册摆回原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又过了片刻,纪哆终于憋不住,露出个委实得意的笑,没等他再抽本相册声东击西,门又被打开。
陈姜生略带歉意:“她想见你,你想见她?不想也没关系,有我在。”
“见啊,为什么不见。”纪哆赶紧爬起来,拘谨地提提裤子,寒酸跑毛的羽绒服大抵是保姆看不下去委婉地提出帮他收起来,良好的底子与精良的半高领毛衣还是能衬托出风风光光的家境,似乎从未改变。
陆江江穿一袭修身的长款旗袍,带着一只冠状钻石头饰,保养得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这点让她在二八佳丽面前也不寸步不让。网上明码标价的年龄早就被人石锤造假,紧追不舍的网友倚着鸡零狗碎的线索猜至少也有五十。
她坐在皮沙发上,膝盖上抱着只棉花糖似的比熊,似乎正一心一意地逗弄,其实余光一直轻飘飘地追随陈姜生的身影。
陈姜生始终保持略低头的推门姿势,走出来的青年眉清目秀,腰身又细又长,不知是不是男人千篇一律黑白灰蓝配色以及服装款式,让他们看起来意料之中的和谐一致。可当他们齐齐走下来,这时候陆江江又有了一个非常清晰同时又十分诡谲的念头。
礼貌的纪哆上线,通常能让熟悉他本人德性的人跌破眼球,他规规矩矩地说:“阿姨,我是纪哆,您好。”
“你好呀,谢谢你帮了我们家孩子,过来陪阿姨坐坐。”陆江江露出上电视的标准笑容,拍拍身侧的沙发,“小朋友好俊呐,有没有想发展的打算啊,喜欢唱歌还是演戏?有没有喜欢的明星?跟阿姨说,阿姨认识好多特别厉害的经纪人。”
纪哆还没回答,陈姜生就用他惯用的直言不讳的语气回了:“他唱歌跑调,学校晚会上也只能演背景板。”
被抹得乌漆嘛黑的纪哆不好意思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嘿嘿嘿,我就只会念点书。”
陆江江收起拉拢自己人的万千思绪,嗔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多可爱的小孩。小哆啊,那阿姨我叫你小哆了。”
纪哆不善于同女人打交道,尤其是漂亮能干的女人,有点僵硬,要不是被陆江江定了神志,早就窝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东倒西歪了:“嗯。”
陆江江悲从中来:“你可千万不能怪阿姨,阿姨真不是故意拍你的更不是有意调查你的,姜姜他爸爸只有他一个,甭说平时接触什么人了,就是喝一口茶我都恨不得查清是哪个水厂哪个水源的。再说,也确实是巧合,阿姨呀是帮一个老姐们的‘忙’,谁能想到其中一张照片恰巧就拍到你们了!你们男生最懂的,为兄弟两肋插刀!”她看了看满不在乎的陈姜生,又迎上纪哆呆呆的目光,“她对我是真的超级好,我十几岁时吃不上饭,就是她赏我一口饭,可以说是没她就没有我。你说,她如今有困难了,我怎么好意思袖手旁观!”
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没人知道,帮老姐们的忙,纪哆也知道是上不了台面的抓奸,可不管是为了巩固正妻地位还是为孩子争家产,雇私家侦探这种灰色手段都不能付之于口,只能如空灵的夜色一般淡漠地消失于明光中。
而陆江江不愧是主持人出身,言辞之间富含技巧,纪哆头晕眼花,愣是沉浸在姐妹情里,半晌才轻声地说:“阿姨这些都没什么,我又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脊梁,“我不怕被查啊。”
陆江江还想再说几句,培养感情,陈姜生不由分手拽着纪哆的胳膊把他拽起来,“走吧,上楼玩去。”
“你们好好玩,不要吵架啊。”陆江江不放心道,“小哆,他要是欺负你就跟阿姨说!阿姨替你骂他!”
来陈家拜年的都要留饭,年前就请了位五星级酒店的厨师来掌勺,厨师接待过数不清的客人,刚才被叽叽喳喳的保姆千叮咛万嘱咐嘱咐,据说是罕言寡语的少爷说的,今天的客人葱姜蒜不吃、芹菜苦瓜不吃,还有他吃的吗!哪个来陈家的客人不是做啥吃啥,鸡骨头都能嘎嘣嘎嘣嚼了。
他见少爷走近,于是高声喊道:“佛跳墙好了,要先尝尝吗?”
陈姜生却低下头温柔地征求意见:“吃点吗?”
“嗯?不想吃。”
陈姜生对白白胖胖的厨师摆摆手,“不吃了。”
厨师逢年过节都回来陈家帮忙,从未看到这样的一幕,满脑问号。
陈姜生关上门,立即道:“你别信她,要信我。”书架前的空地上还摆放着纪哆临时拿来当炮灰的相册,他皱着眉,“你看得那么快?”
纪哆心虚快步跑过去,抄起相册就要放回,被眼疾手快的陈姜生拽住手腕,眯眼低声威胁道:“哆哥?”
然而纪哆低低吹了声不伦不类的口哨,看着运动鞋尖,“没什么。”
这语气……陈姜生放开他,又貌似不放在心上地把相册放回去。
纪哆松了口气。
陈姜生指尖一转,轻轻落在之前的相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