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一直盼着她打来电话,刚才突如其来的,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陈姜生像个只长俊脸和身高不长脑子的傻大个,忽的上身朝前一探,对他的眼睛伸出手——
纪哆:“!?”
他不会是想戳瞎我吧,不会吧,我没有对不起他啊!别说血海深仇了,连偷橡皮零食这种鸡毛碎皮都没有好吗!
想的头头是道、条条在理,纪哆的身体却诚实的没有躲闪。
陈姜生修长好看的四根手指松松握着,只有凉凉的食指,在他眉心几乎没有力度地揉了揉。
那是两枚桃红色的指甲印。
一声清晰的吞咽声后,陈姜生苍白地解释:“有指甲印。”
他的视线顺势下移,纪哆眉头舒展开来,他的眼型像杏,瞳孔黑成深渊,眉型无法简单形容。纪哆的细皮嫩肉经过三年的风吹雨打和亲力亲为,只是肤调暗了一度,仔细看五官乃至每一根寒毛都没有变化。
对他的吸引力也丝毫未变。
纪哆歪歪脑袋,头上顶着硕大的问号,猛地五脏六腑齐刷刷一个激灵——他还喜欢我!
纪哆遭了个措手不及,像不擅长文化课一样同样不擅长感情表达,不知所措了几秒,整个上半身越来越热,佯做痴痴傻傻地“哦”,软着声道,“刚才打电话时比较烦,掐的。”
可算把一句话说全乎了。
这是实话,陈姜生敏锐地察觉到纪哆宛如冲了个静电澡,别说和纤维摩擦出火花了,就是高纯度的惰性气体,也能让他浑身噼里啪啦地炸毛。
被“静电”折磨得苦不堪言的纪哆,所幸把笔一撂,囫囵冲了个热水澡,洗洗睡了。
为了让空气有效地在这个密闭匣子里流通,以免区区卧室容不下他这尊庞然大物,纪哆只在打私密电话时才会关门,其余时间大门一径敞开。
陈姜生还在挑灯夜读,听他翻来覆去的窸窣声,直到消停。
等陈姜生睡下后起夜,放完水后,甩着手上的水任凭直觉转身,视线赫然同猫发光的黄眼对上,倏地里清外醒,彻底没了睡意。
在卫生间温暖的黄灯侧面映照下,金桔皮毛呈现出帅气的绛皓驳色,它淡淡地垂下眼皮,抬起爪子在空中刨了刨。
它如果不是想凭空刨出个内嵌铃铛的剑麻球,就是猫科动物在攻击前友善提醒一下对方选手。
然而利刃深藏在肉垫之间,并没有出壳的意思。
空气懒懒散散地自发内循环,金桔低下头,伸出一截带倒刺的小舌头,一下下频繁地舔爪。
纪哆睡得四仰八叉,连掖被这种殷勤讨好、有效促进感情的机会也一棒子打死在摇篮里。
就这样一人一猫,好像才是夫夫和谐家庭美满的小两口。
而金桔作为一家之主与顶梁栋,小妻子人美心善邀请可怜巴巴的朋友暂住,不好当场拂面子,只能夜半三更无人时,以雄性对男人的方式悄然处理。
比起这样悠闲自得,陈姜生更乐意它张牙舞爪,那他就能合情合理踹得它拎清自己身为宠物的家庭成员定位了。
这晚陈姜生是千言万语,内心更是万马奔腾。
翌日一早,浑然不觉的纪哆抱着小书包,迷迷糊糊地被陈姜生拎到地铁站,送上方向相反的疾驰地铁上。
不过纪哆终于想起来还女同学笔了,女同学腼腆羞涩,也不知道主动索要。
纪哆现在才想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还笔时叽里咕噜蹦了一大串,把故意凑过来的女同学红着脸蹦到第一排去了。
纪哆不动声色地坐在阶梯教室中央——以人数而论也即最后一排,在国外以及陈姜生面前算是惨不忍睹的身材,在这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大高个了。
这节课他认真听讲,并且在下课时积极追上讲台,把不明白的地方问清楚。
虽然陈姜生并没有念过研究生,也早早离开校园,与学生气格格不入,但他就是知道陈姜生一定懂。
他得撇清关系、划开距离。
戴玳瑁框老花镜的老师被人留堂出乎意料又很开心,好不容易逮住个勤学好问的瞎耗子,慈眉善目地讲了半小时,愣生生把纪哆从狗屁不通讲到举一反三,反复问了三遍“懂了吗”都得到肯定回答,老师心满意足步履轻快地走了。
纪哆肚子都饿疼了,他收好书包往外走,与一个进来的同学正好迎面撞上。
“纪哆?”
“乔朝!?”
纪哆迟疑地后退两步,实话实说大学同学他认识的寥寥无几,但乔朝确实是其中之一,而且印象深刻,是仅次于陈姜生的一位。
乔朝唇红齿白,走起路来腰杆笔直,有种当红小生的清秀,拿过校园十大歌手。放在人才济济的大学部可能排不上名,但在研究生部就是研草一只。
但那些都是过去式了,离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时隔三年了,乍一相见,纪哆想这小模样是开挂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陈姜生越来越变态了,收不回来了。
另外,乔朝(zhao)
第10章 乔朝
乔朝看见纪哆也怔住了,这还是那个大少爷?
如果说纪哆从前对人的吸引力,部分来自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部分是他阔绰多金的背景。可三年后的这个人,没有豪车相送,也没有保姆司机亦步亦趋伺候,那些吸引人的部分偏偏没有离他而去,而是换一个方式潜移默化深埋进骨里。
从前的纪哆是玻璃罩子里远观型精密玩偶,倾家荡产也不过获得瞻望一眼的机会。
如今的纪哆就是一个配备隐形功能的中性荷尔蒙喷雾器,受攻击对象不分性别、不分阶级。
“那个……上次的事还没好好谢谢你。”纪哆侧身让路,又觉得言语苍白无力,搔搔后脑勺,“都过去那么久了,才说谢谢。”
乔朝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什么事?”
纪哆戳了下自己的脑门,“医院啊,我当时有急事,幸亏有熟人,你那天是发烧?我记得脑门顶上贴着退烧贴?”
“啊那件事啊,过去太久了,我发热看急诊。”乔朝柔软的像头小羊羔,细声细语,紧了紧怀中抱的一摞书,“再说我也被吓到了,你抱的那人脸上都是血,你也是的,流那么多血。”
乔朝想着就后怕,露出复杂的神色,摇头嗫嚅道,“太可怕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血糊糊的人,吓得他双腿软成面条。
当时纪哆太强势了,灯火通明的急诊室人仰马翻,连最漂亮的护士都恨不得变身八只手的妖怪,纪哆眼尖的一声咆哮,精准无误地砸中浑浑噩噩的他。
乔朝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挪的腿,下一秒就被一个大力拽过去,然后那混合铁腥味与消毒水味的血人就、就靠过来了!
乔朝差点没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干脆果断地给急诊室的热火朝天添砖加瓦,没等他反应过来,小护士就推着担架床带着血压计蹬蹬蹬围上来。他伸长脖子张望,只看见被白色护士帽模糊了的匆忙背影,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寒冷漆黑的夜幕里。
“我当时被其它事困住了,等想起来时,也没你的联系方式,想想算了,后来就忘了。”纪哆看着乔朝走到第三排,在中间的位置一连占了四个座位。
乔朝居高临下地站着,局促不安地揪了揪外套下摆,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还没占过座抢过热门选修课,他却带着一种不好意思的怯生,多此一举地解释:“我来给下午的课占座的。”
他身上的衣服水洗发白,看得出有收衣服时沿边顺缝叠整齐的生活习惯,运动鞋鞋帮子蔓延着裂缝。
他家庭条件不好,纪哆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掏手机,说:“那个急诊费我给你吧,当时走的急连这事都忘了。”
“陈姜生付过了。”提起这个名字,乔朝心潮澎湃,他施施然走下来,这会那点寒碜荡然无存,听说纪哆家败落了,松松垮垮的青灰色套头衫没型时显得格外掉价,买不起名牌华衣只能拿过时的勉强含糊。
他想起张超然的话,细嗓子都重了些,“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和陈姜生?”
纪哆立即装傻充愣,咋咋呼呼道:“啊?他呀,没有啊。你知道他近况吗?他没考个硕博博士后连读吗?是不是保送哪了?清华北大常青藤,剑桥哈弗牛津?公派吧!不花钱的吧!”
这虚伪夸张的语气,叫他神乎其神的演技一通乱搅,跟真的似的。
纪哆习惯了夸张的言语和肢体交流,连表示问好的抱抱都得跟熊挥掌拍人似的大力,初来乍到的他经常被拍得一口老血憋喉头,表演起来也不含糊。
乔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想这个纪哆遭遇的是毁天灭地的打击,没钱就算了,脑子也紧跟着不好使了。原来还什么都不知道,怪他想多了。
他收起慈悲为怀,又懊恼就不该一时冲动地打电话,陈姜生不知道他回来了还好,一但知道了,纪哆随便卖个惨,会不会旧情复发。
纪哆放学后不能去病房了,收拾行囊转移战地到图书馆。
平白无故当了回枪的老师傅,架着啤酒瓶底似的老花眼镜坐在图书馆大堂看报纸——地铁站免费发放每天还能剩一车的都市日报,一看见纪哆,顿时亲切热烈宛如老父亲,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半个小时“菁英学子!”“人才!”“祖国未来的栋梁科大明朝的小花……什么是小伙子!?小伙子也能是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