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去找她。
君子一言,说了到此为止,以后两方就是再无瓜葛。即便心中再动怒,一来薛眠情况已经稳定,二来也落句俗话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再这么不死不休的继续拉扯下去,那他们三人这全场下来,最后全是输家。
何况卞雪莉太清楚他的弱点在哪,这次把薛眠牵扯进来已经是冒险,他不必、也绝无可能让这种冒险再发生一次。
“咳咳……”耳边突然一声响动。
费南渡迅速回神,看到灯光下一张睡脸逐渐睁开了眼睛——薛眠像是愣住了,带着错愕的目光看过来,嘴唇微张,泛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健康的红色。
“醒了?”费南渡也看着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咳,咳咳……”
人是醒过来了,薛眠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像感知到了什么一样,这陌生的房间令他倏然紧张,不禁沙哑着声音问:“……这里不是医院?”
之前曾来过别墅一次,但时间久远,没印象了也正常。费南渡在他头发上轻轻揉了揉,道:“在医院待了两天,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你家里没人照顾,这是我家。”
薛眠:“???”
他眼珠打转,条件反射般的立刻又打量了一圈四周,打着打着,本来看上去十分陌生的房间好像真的变得眼熟起来:巨大的烟灰色落地窗帘,身下的宽大的双人床,光线颜色跟自己家里那盏很不一样的床头灯……
还真是费南渡家?
“先吃饭还是再睡会儿?”费南渡看在眼里,将他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提了提,道:“有粥,热在厨房里。如果不想喝粥,冰箱里有鸡蛋,煎的煮的都可以。”
“不是很饿,我想先——”一个急刹车,薛眠脸上倏的一红,突然就不好意思把话说下去了。
“想什么?”费南渡倒是很认真的问:“这里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
“我……”薛眠低着头支吾着,他想要的东西确实想要,但也确实不好开口。
费南渡见他欲言又止,琢磨着想了想,估计是只有一种解释了——其实不必难为情,下午出院前还挂了两瓶水,小解是正常生理需求,于是主动道:“卫生间在隔壁,自己去还是我扶你?”
薛眠当即一愣,立马秒懂了对方话里意思——费南渡误会他了,他不是憋尿憋得想小解,他是……
“没有,我不是上厕所,我……”薛眠皱了皱眉,后肩不自觉的拱了两下,表情有点难掩的纠结:“我……我只是想洗澡,身上有汗。”
原来如此。
费南渡会心一笑,起身道:“那我去准备洗澡水。”
“不、不用了——”薛眠极不好意思,面带尴尬道:“不是泡澡,不用准备洗澡水,就……就简单冲一下就行。”
浴室里有浴缸,挺大一个按摩浴缸,消解疲乏最是有效。不过既然薛眠不想泡,费南渡也没强求,只道:“没准备你的衣服,穿我的睡衣行么?”
“……行、行,添麻烦了。”
脸上莫名的发红,耳朵也烫烫的,薛眠避开费南渡看过来的目光,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他身上穿的还是医院里的病号服,自己的衣服不知道在哪,大概是费南渡帮着给处理了,也不急,等会儿洗完了再问吧。
病床上躺了三天,躺得浑身发涨发酸,淋浴水很热,刚好能缓解肌肉疲劳。薛眠不急不慢的痛快冲了个澡,顿时感觉病气一扫而光,整个人又精神了。
洗完出来,路过时看到客厅里费南渡正在忙。他手上端着一锅东西,茶几上摆了几碟菜,基本没动的样子。电视机打开着,放的是部泰国电影,可能随手选的频道,薛眠记得费南渡不爱看电影,尤其还是部泰国片。
“过来吃点东西。”费南渡闻声回头,招呼他道。
“……哦。”
薛眠应了一声,态度乖顺,不过他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乖。
“病才痊愈,先喝点粥比较好。”费南渡舀了一碗玉米松仁粥递过去,指指桌上的菜:“这些都是清淡口的,可以放心吃。”
薛眠在旁边坐下,刚洗的头发还没完全沥干,有几滴水刚好顺着脖子淌到了胸口和后背上。他没在意,认真看了看眼前这一桌食物,忽然反应过来刚刚费南渡那句“病才痊愈”,笑着自嘲道:“也没到大病痊愈的地步,就是发个烧而已,不要紧的。”
费南渡没接话,拿起筷子往他碗里夹了几样小菜,才道:“当时不害怕吗?一个人在船上。”
薛眠微顿,缓了缓后方道:“会害怕,但……也总能克服过来。卞雪莉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弱点,虽然一击必中,最后总算留了条退路给我,否则你也不会出现了。”
费南渡看着他,转而又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了茶几的烟灰缸上,声音平缓,道:“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握筷的手蓦地一滞,薛眠清楚的感觉自己心口砰的跳了一下。
他转过头,以微带错愕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人。须臾,开口道:“不,不怪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啦!开熏!
明天加班!啊啊啊不开熏啦!
后天有火锅吃,哇哇哇又再次开熏啦!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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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迟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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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就憋着一口气这么多年,就算没有这次的事,以后也还会有别的。”薛眠想得开,也想明白了,无论是遭遇使然还是性格塑就,只要不得那一声道歉,卞雪莉就绝不会罢休。
“那是我跟她的事,本与你无关。”费南渡眼神清明,他转头看过来,语气里似有些难言的落寞。
“不,不是的,”薛眠见他这样,心里莫名觉得压抑的难受,他怕费南渡内疚太甚,忍不住开解道:“她也恨我的,这是她自己亲口说的,而且我……我听说当年是你把她赶出了云州,可原因却是为了护着我,因为怕她留下来会继续干扰我……是这样吗?”
既然卞雪莉能把薛眠带走一天一夜,这么充足的时间,想必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费南渡不作隐瞒,只道:“她比你有城府得多,如果继续留在云州,早晚成隐患。”
当年的事牵扯太多也跨度太广,时至今日,相关几方都没寻到机会坐下来好好把话说开。不过有些话也不像一句久违见面的问候那样,能不管不顾轻飘飘的说出口。
薛眠不想去猜那会儿费南渡是怎么查到卞雪莉告诉的自己有关他和徐甪的一切了,纠结这个已经没有意义。如果说过去的事还有什么真相是悬而未决的,是无论时过境迁多久都仍有必要去弄清楚的,现在想想,也只有那一桩了。
“之前在你办公室我有话没说完,现在还能问吗?”薛眠放下汤匙,目光炯炯的抬头看过去。
烟灰缸里有几根已燃尽的烟头,指尖搭在烟盒上,费南渡抽了一根放到嘴边,垂眸点火,没与薛眠对视,字节是咬在唇边吐出来的:“你问。”
“好,但我只问这一次,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问清楚——”薛眠转过身体,以正面对着对方的侧脸。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费南渡的眼睛,虽然只能看到半片眼角,但已经足够他找到想要找的细节:“你现在……眼睛……到底是什么状态?”
细白的烟雾徐徐上升缭绕在眼前,鼻间是一阵接一阵的焦油烟草味。费南渡凝着眼,望着慢慢腾起的白色烟雾,眼角余光能感受到有束灼热的目光正逡巡在自己脸上。
没人知道这不说话的他在想什么。
薛眠也闭口不再说话,他想问的只有这一句,既然已经出口,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暂时没事。”许久,费南渡开口道。
“那以后呢?”就像个不愿往后退去的士兵,尽管心里焦急气不过对方非得这么问一句才肯答一句,但薛眠没打算放弃,他今天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不会完全失明,”费南渡深深吸了一口烟,垂下眼,目光聚焦在鼻前那点燃着的红色火焰上:“但视力会越来越差,不可逆,也没有更好办法。”
像有什么东西从万米远的高空上猛砸下来,砸得薛眠脑袋一晕,眼前瞬间昏沉得有点找不到北。
心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着,有人拿着鞭子在后面赶着追。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结果,也不是没做过心理准备,只是那句“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真的从当事人——从费南渡口中说出来……为什么会那么让人绝望?
膝上十指下意识收紧,薛眠似乎还是不相信,一时慌乱间忍不住再以急迫的语气又追问了一串——难道、难道就真没有其它办法了吗?医生呢,最好的医生你找过吗?他们怎么说,他们也选择放弃吗?
费南渡能感觉到身边人突如其来的不安焦躁,他掐灭了烟头,终于肯转过脸来对着薛眠,似安抚,也似向他承诺什么,说:“我很好,一切都很好。”
不。
不是的,他还在骗我。
怎么会一切都好?带着这样一双被毁了个大半的眼睛,怎么会好?怎么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