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精神和情感呢?世界就不管你了吗?就任由你痛苦吗?
世界也许会说:“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所以,你受的那些伤,不是应有的痕迹吗?
他有时,也会讨厌自己。
课间的时候,杨景澄要去小卖部买饮料,李亦欢喊她帮忙带一包辣条,杨景澄踢了他一脚,答应了。贺枫忽然心中涌上莫名的想法。
“景澄,帮我带一支涂卡铅笔。”
杨景澄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答应了。
秋天,秋风总是一阵阵地起。吹落一片又一片的叶子,叶子在空中飘舞,在地上浮动又落下。
一班靠近走廊那边的窗外有有几棵银杏树,笔直高大。夏季的时候,银杏的叶子长满了,很绿很绿,现在开始一片一片地变黄,但树上还是满满的叶子
这两天没上课,大家都在复习,而贺枫倒是无所事事,一个上午把要考的东西看了,下午就开始看一些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书。
他喜欢一些很内心很内心的文字,那种细腻的、带着柔情的文字。可能你会奇怪。但你要相信,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粗犷的人,前面说过了,他是个敏感的人。
这种时候喊人去打球是凑不齐人的,毕竟他们还是要复习的。
下午四点多,贺枫一个人跑到操场去散步。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可能就是想一个人走一走吧。
操场上风大,他穿了校服外套,还是有点冷。但他就是不想在教室呆,现在被冷风吹一吹,反而头脑异常清醒,看了一下午的书,本来满是困倦之感,现在全被风吹走了。
操场是红色塑胶跑道,中间是绿茵足球场,平时做广播体操什么的就在这里。操场边上是一圈树,靠近弯道处有一片小森林。树外面是铁围栏,铁围栏外面是一条小河,河边是居民楼,河从公路下面穿过去,流向未知的远方。
操场很空旷,没有什么遮蔽物,也没有什么人。他慢慢地走。
忽然想起一个很久之前的人。
是他第一个觉得有一点点喜欢的人。
她是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孩,个子很矮,整个人小小的。初中的某一个下午,他倚在教室外面的铁栏杆上,那时候他们教室在二楼,他侧着身看楼下的树,有太阳照着,有微风吹着,那些树叶通透着莹绿的光,微微随风摆动。
他就是想那样看着。
仿佛是响应某种号召,他忽然觉得要回头,事实上他也回头了,她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一回头,她仿佛也有所感召,侧着抬头看他,他们一时间目光相对。贺枫觉得她的目光软软的,很清澈,里面仿佛有泉水。她的头发也很软,看起来很乖很乖。
——一瞬间想要拥其入怀。
后来?没有后来了,他很少见她,即使偶然看到也觉得仿佛不是初见时的模样。他再看不到清泉,也不觉得她的头发柔软。
到此为止。
他又想洛云亭。
某一天你遇到一个人,遇到他之前,你的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但在那之后,你的世界里有了他。你们不会时时相见,可你的心里时时都是他,一些微小的事情也会使你敏感与不安。你的心中时常会有悸动,你会觉得那是因为他。
你会对他有冲动。这种冲动是,你希望在你望他的时候,他也望你;你希望他只离你一步之遥,伸手可及;你希望你潇洒的时候,他能看见;你放荡不羁、潇洒恣意不介意当众难堪,可唯独怕他出现。
这种冲动是,当他在你面前,你总觉得距离遥远,渴望拥他入怀;当他微微仰着头朝你微微地笑,你觉得心中悸动,渴望抚摸他的脸;当他轻轻蹙眉,你想要吻平他的眉头;当他因为别的事笑得开心,你却想要破碎这种笑。
这种冲动可大可小。
对于洛云亭,这种冲动强烈得令他心惊。
太阳有一些西移,但还是很盛,不再是像中午那样明晃晃地刺人的眼,而是黄昏的样子,仿佛空气都被照成了暖暖的橘黄色,整个世界。他忽然有些看不清远方的东西了,需要眯起眼,看能看见他们被镀上橘光的样子。
时间好慢。
他慢慢停下脚步。不想走了,他走到跑道中间的绿茵场中间,四仰八叉地躺下。橘黄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脸上,他不能睁开眼。他闭着眼,他能感受到那橘色的阳光透过他的眼睑照进瞳孔,他想如果他睁开眼,他的瞳孔一定是被照成剔透的琥珀的颜色吧。
当这样躺下的时候,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远离了,他不再想任何事情,脑中混沌又清醒。他记不得很多事也懒得回忆,却又没有丝毫困意。整个人好像和绿荫草地连在一起了,仿佛在一起呼吸。
他就这样,感受着空气中橘黄色的阳光,感受着那微凉的风,一直躺着,躺着。
不知道躺了多久。
仿佛是忽然惊醒,吹在身上的风忽然变冷了,那瞳孔中橘黄色光芒变淡了,他一下子又想起来很多事情,那些让人烦恼与牵挂的。
贺枫坐起身。但没有站起来,他微微垂着头,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头发。可仿佛是召唤一般,他忽然抬头。
远远看见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站在教学楼旁边的银杏树下,站在光里。当他看向那个身影,那人转身离开了。
他不知道那是谁,但他又觉得自己应该知道。
他朝那个方向望了一会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往教室走了。
【作者有话说:更不动了……蓬山需要小可爱们的推荐,收藏,打赏,评论,月票,这样蓬山才有动力继续更新……】
第18章 月考(三)
考第一门语文这天早上,大家都在教室里背课文,声音很大,很吵,但各种吵声混在一起,反而是另一种安静。贺枫也拿着语文书,不过在看后面的小说课文。
九点考试,大家一直在教室待到八点半。时间一到,本来教室里很和谐的吵闹声,变得参差不齐了,逐渐骚动起来。同学们开始拿着文具和书往外走,寻找各自的考场。
贺枫拿上笔袋,一手插在裤袋里,往七班的教室走。
他走的很慢很慢,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他一方面对自己的所盼所求一无所知,一方面又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将自己的迷昧看得明明白白,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期待模糊地仿佛——是走也走不出的迷宫,看也看不尽的甬道,是猜也猜不透的欲望,够也够不到的妄想。
——他期待的,也许是一次相遇?不,这远远不够。
他又能如何?心中微微有些自嘲。
他一路慢慢地走完走廊,上到二楼,然后走进七班教室。他边看桌角上的贴的名字和准考证号边往里面走,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他随意地坐下,他能感觉到教室里很多人看自己,但他习惯了,并不在意。
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才考试,考场里来了一半的人了,他一会儿望着窗外发呆,一会儿玩笔,一会儿无聊地看黑板。半点紧张感都没有。
唯一感觉的,大概是一点失落吧。
失落什么呢?
他曾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洛云亭坐在他前座。那么他可以看着他的背影,看完整整一场考试,不过这种想法真是可笑。
洛云亭,在他们班的教室啊。
他一边默默自嘲。可是窗外的阳光把他轻轻照着,几声清脆的鸟鸣在耳边回响,教室里安静的翻书声和微不可闻的小声讲话声仿佛都落在了他寂静的心上,那种可笑的想法一下子躁动起来。
想要见他。这种思念一下子浓了,就像你渴的时候,忽然尝到一滴水,那么你的欲望就无论如何都无法止住。
那些白噪音给予他的安静,就像那滴水。
他站起身。这时候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
他大步走出门外,下楼,走到他们班的教室。他站在教室门口,里面坐满了人,很多人都抬头看他。
洛云亭坐在靠进门的第一排第一个,他们离得很近。
跨越了五个教室,来看他一眼,看不够。
贺枫以为自己是个容易知足的人,现在他发现自己贪得无厌。
洛云亭忽然察觉身旁有人,微微有些惊愕地抬头看他。他看了洛云亭一眼,微微抿着嘴角,面无表情,他的座位在这一列的最后一个,他径直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他走得不快,双手插袋,微微低头,可能在其他人看来有一些冷漠吧。
坐在他座位上的男生有点慌乱地站起来给他让位,他看了男生一眼,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坐下来,打开自己的桌盖开始翻找,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拿。他面无表情地合上桌盖,站起来朝男生点头,然后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他朝门口走,本来步子不快不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受了什么神明的驱使,在洛云亭前的座位旁停了下来——他想,大概是因为贪婪吧。
他不说话。
洛云亭稍抬头,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的模样,两人对视了一秒,这人轻声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