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还会走吗?”
良久久久久久,长笙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虽然昨天他刚跟他说过,‘你想让我待多久就待多久’,可他这两天能感觉得来,李肃并不会在他身边呆太久,这三年他的去向成了他们之间一道他不敢多想的谜团,那种强烈的不安与挣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李肃终究是要走的。
“嗯。”
又过了很久,李肃才轻轻的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丝沙哑的声音。
果然是这样啊,长笙想。
“不会很久的。”李肃赶紧补充,他不想让长笙多心,虽然他知道他肯定会多心。
长笙抬起头来看他:“很快就要走吗?”
李肃纠正他说:“不会回去很久的。”
李肃在西汉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长笙知道,今早他也问过李肃这几年在哪,可他没说,他也十分识趣的没再问,如今他说会回去,肯定是回他这三年待着的地方了。
“嗯。”长笙轻道。
“你知道中州吗?长笙。”李肃忽然问他。
长笙愣了半天,才摇头道:“没听说过。”
李肃深深吸了口气,才说:“那是我这三年一直待着的地方。”
没多久天就亮了,长笙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往旁边一摸,摸了一手空空。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来得及睁开,整个人瞬间从床上弹跳而起,心慌意乱间披头散发的一把打开屋门就准备出去找李肃,却不想才迈了个门槛,就见李肃已经缓缓走了过来。
他愣了半天,才暗暗吐了口气,只觉着背上已是一片冰凉。
他竟是......已经到了这种半步都不能离开他的地步了么?
“怎么鞋都不穿就出来了,衣服呢?衣服也不穿,不冷吗?”
李肃正说着要把他抱进去,下一秒就被长笙忽然顺着肩头紧紧搂住,周围似乎都静止了,他能听到长笙因为着急而紧张的呼吸,一时间只觉着心都跟着颤了。
“我以为你走了。”
长笙说着,将他搂的死劲,仿佛他稍微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眼前的这个人。
“我刚才只是去叫了早饭过来,真傻。”
李肃语气含笑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脸上却是一片忧色,忍不住垂了垂眼睑,遮住那眸底的一派复杂。
“不冷吗,快去把鞋穿好,一会儿人家送饭上来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李肃推着他往前走,顺手把门带好,长笙坐在床沿上正弯腰准备穿鞋,李肃忽然在他身前蹲了下来,将他脚抬起,先是用袖子替他擦了擦脚底的灰,然后才给他把鞋袜穿好。
长笙看他做的这么认真直想笑,问道:“你什么时候也会给别人做这些了?”
他可是记得有一次俩人上山之前,李肃给他穿衣服都穿不好。
“无师自通。”李肃挑眉,站了起来。
长笙撇嘴道:“以前你给我穿衣服都穿不了,现在都会给穿鞋了?”
“总是要学的。”李肃淡淡道:“三年还学不会这些年么,你小瞧我了。”
三年学会给他穿衣穿鞋,那可真是厉害呢。长笙捏了捏鼻子在心里想着。
没一会儿伙计就将早饭送了进来,俩人很快吃完出了驿馆,外面的天气比前几日都要冷,长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似是才想起什么,赶紧问:“糖葫芦呢?”
李肃:“......一会儿再重新买吧。”
“哦......”
大早上的街上没什么人,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雪,入目可及满是苍白,晃得人十分刺眼。
还好糖葫芦的出来的早,李肃买的时候特地多要了几个,长笙下意识说:“我不吃。”
李肃瞥了他一眼,说道:“嗯,都是给吕秀才,没有你的。”
长笙:“......”
俩人最后实在没什么可逛的,长笙两手一摊:“回吗?”
李肃心里自然是万分不想回去的,现在多好啊,就他跟长笙两个人,这种感觉跟回去两个人待着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都行。”他憋了半天才开口。
长笙叹气:“那走吧。”
表情也是十分的不情愿。
回去的路上长笙由于心情不怎么好一直低着脑袋也不说话,李肃一双眼睛压根就没离开过他,大概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李肃忽然伸手将他手腕抓住,说:“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对不对?”
长笙点了点头,忽然眼前一亮:“准备送什么东西给我?”
李肃笑问:“想要什么?”
长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等开口,李肃赶紧道:“除了想要我以外还可以再多送的。”
长笙“......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李肃嗤了他一声:“你那双眼睛都恨不得快把我吃进去了......说吧,有想要的吗?我可以把这三年的都补给你,好不好?”
长笙并没有多欣喜,只淡淡一笑,说道:“我想要的你又给不了,算啦。”
李肃眸中一暗,叹气道:“长笙,如果我能选择的话,我并不想再走。”
长笙强扯出一丝笑意,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没事,我知道你有你的难言之隐,我也没问你是不是?没关系,我......我可以等你回来的,真的。”
他说着说着眼眶就跟着红了,又觉着大老爷们儿的多尴尬,赶紧道:“这风吹的人真是烦......”
大街上已经开始人多了起来,他俩站在路中央,宛若台子上的一对戏子似的被人观望,小时候长笙可是费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纨绔大流氓,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认识他的那批人早已经随着西汉的军刀永远埋藏在这片土地之下了,再加上这三年他几乎没怎么出过北都城,所以并没有人能认出他是谁来。
李肃看着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鼻子都跟着红了起来,他心里并不比长笙好受,可能比长笙更多了一份难过和不舍,都被他生生的压制着。
在长笙抬头之前,李肃忽然伸手将他用力一扯,长笙整个人都跟着栽进他怀里,而后他再也忍不住了,低头狠狠的朝他的双唇吻了上去。
这一吻他们似乎都忘了自己在哪,李肃眼里心里脑海里只剩下长笙,他这么要面子的人第一次在当街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跟个男人,可他一点都不在意,因为那人是长笙,是他爱了十三年的长笙。
人群不少有因此而惊的倒抽冷气的声音,可李肃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把他的爱和痴此刻只想一股脑系数通过这个吻来告诉长笙,他是有多舍不得他。
太阳都还没露出来,风却不大,漫天的小雪将整座城池都覆盖的一片苍白,到处都是让人觉着冰冷的颜色,唯独他和他此刻所站的地方,是暖的。
从前李肃亲吻他的任何时候,哪怕是他们前几日再次重逢之时的亲密,他都没有觉得像是此刻一般......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之,那种浓到化不开的感情,他对长笙的感情,在他心底处仿若比自己的生命都来的让他珍惜。
等他缓缓松开他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凑过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李肃一双眼睛往四周淡淡一撇,愣是将一圈看热闹的给吓走了。
“过几日我陪你过生辰,以后每个生辰我都陪着你。”
他抵着他的额头低低开口,长笙半阖着眼睛,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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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着雪在半空中乱舞,才消停了没一会儿的金帐宫又被斥候传来的急报给炸开了锅,‘碰’的一声大响,殷平坐在上首满面怒色的将手中信函狠狠一甩,就听下面有人说道:“王,是不是羌州那边的又有什么动静?”
殷平闭着眼揉了揉眉心,三年战争生涯下来,他整个人似乎更显成熟,尤其是那一双犀利的眼睛,像极了北陆邙山之上的鹰隼。
“羌州急报,东汉派刘伯烈出动十万大军于三日前对战光明军,光明王在前日击退东汉大军后身体抱恙,至今昏迷不醒,昨晚东汉军又开始在羌州的城楼下叫嚣,光明王旧部六人带兵拼死杀了一夜,今晨东汉虽然退兵,可光明军损失惨重......”
殷康眉心一跳,问道:“淑尤怎么样了?”
殷平皱眉:“信上没细说,估计现在还没醒过来。”
徐风站起来问道:“王,那光明军目前损失了多少人?”
殷平吸了口气,缓缓道:“......近两万。”
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光明军是由当年的血盟卫和蒙奸的披甲奴组编而成的,虽然只是改了名字,但几乎还是从前的人马,毕竟披甲奴人数也不过三千,血盟卫的能耐虽说比不上这大陆第一骑兵铁浮屠,可也是能够位居二三的翘楚,东汉大军不过是一群普通陆兵而已,虽说人数庞大,可能将光明军耗掉两万人,着实让人觉着心惊。
“淑尤既然将东汉大军已经击退过一次,怎的才没多久又跑去叫嚣?这不是在自寻死路?”殷康察觉不对,问:“是不是淑尤病重的消息被敌军知道了?”
他话一落,殷平忍不住蹙眉,确实,光明军的武力值是这世间兵马种类之中少有的霸道,刘伯烈既然第一次已经被魏淑尤打的伤亡惨重,第二次没隔多久就又敢前去挑衅,说明他们知道对方的主帅出了严重的问题,那么,东汉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