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才想起来李肃还在朔方原等他,赶紧撒丫子跑了回去,殷康站在原地原本挂着笑的脸渐渐松缓一下来,眉心几不可察的皱成了一个‘川’字。
长笙怕李肃等的急了,确切的来说是他想赶紧见到李肃,他心想,竟是分别这么一会儿,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换了衣服顺便多拿了一双鞋袜揣进怀里给李肃带着,长笙这次不准备徒步过去,找来一匹快马,一溜烟就没了影子,殷康正往金帐宫走,一看长笙又出去了,只得无奈的摇头道:“又不知道准备上哪野去了。”
李肃说等他还真是在等他。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教唆人家牧民搬出椅子给他坐在外面饮茶,那茶还热腾腾的冒着白气,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起来十分清闲,长笙找他找了好半天,才下了马跑到他跟前问:“等久了吧?我都没敢多留赶紧就跑来了。”
李肃自顾自将杯中的水喝完,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落下的雪,他做的十分缓慢,动作又十分优雅,倒显得一旁因为着急直喘气的长笙有点急着上贴的感觉。
“也没等多久。”李肃淡淡开口,只见长笙一张脸被风吹得通红,眉宇间满是焦急之色,在他身后还停着一匹大马,一看就是为了见他急急忙忙过来的,这让他现下心情大好,随意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
长笙哪里懂他那个假正经虽是都爱装一下的心思,老老实实道:“刚才少不了被殷平说了一通,还好最后放我出来了,你冷不冷,我给你带了东西来,你猜猜是什么?”
李肃挑眉,脸上一点都没有因为听到这句话而高兴的样子,还是一本正经的问道:“什么?”
长笙‘切’了一声,从怀里把他拿来的鞋袜掏了出来,笑道:“给你的,赶紧换一下,冷死了。”
李肃一看他突然掏出这么一对东西来,心里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却开心的很,只觉得长笙可爱极了,但是他又不想表现出他觉得他可爱的意思,只问道:“是你穿过的吗?”
“啊。”长笙点头,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我没找到新的,又急着来找你,随手拿的,给。”
李肃皱着眉将身子往后仰了仰,下意识伸手挡住长笙的手,故作嫌弃道:“我不穿别人用过的东西。”
长笙一愣,心道:哎呦你他娘的......
“你什么意思?”长笙黑着脸,不爽道:“你怎么还是那么多毛病,现在是嫌弃的时候吗,万一生病感冒了怎么办?我都把我的贴身之物拿给你了,谁想要我还不给呢,哪那么矫情!”
爷爷诶,您这鞋袜确定别人会想要吗?
李肃嘴角有些紧绷的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十分似曾相识,此刻这天这地,他和他,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让他觉着分外亲切。
“我不冷。”李肃说,却还是伸手将他递上来的鞋袜拿了过来。
长笙气道:“早知道就不管你了,冻死你算了,反正你要是病了我可不会再嘴对着嘴给你喂药。”
李肃一笑,其实并非他不懂他的好意,也并非他真的不想穿他的东西,实在是长笙脚比他小,他想穿也塞不进去他的鞋啊。
他想了想,说:“袜子换一下,鞋,还是不穿了吧。”
长笙呆了呆,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倒是忘了俩人脚大小不一样,刚才一着急,都没想过这个事。
“哦。”长笙有点不好意思,:“那,那你先把湿袜子换下来吧。”
李肃转身进了帐篷,长笙好似才注意到他跑人家家里了,想都没想的一溜烟钻了进去,李肃正光着脚坐在床沿上准备穿他的袜子,他突然登堂入室,将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将光脚丫塞到腿后面,不爽道:“你怎么进来了?”
“啊......”长笙一时间有些语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进来了,他看他不在他眼前,就觉着心慌,哪怕现在他就在他眼前,他还是觉着想他,长笙想,我这怕不是被他下了蛊了吧?
“我,我就想,就想进来看看你。”长笙吞吞吐吐的,脸都跟着红了,“你不用遮,又不是大姑娘的,再说,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脚。”
李肃哼了一声,皱眉道:“谁说只有大姑娘不能给人看脚了?我们大丈夫的脚也是不能轻易外露的。”
“那,那我出去。”长笙转身就走。
“站住!”李肃忽然喝了一声,不爽道:“看都看了,现在装没看见有什么用?”
“啊,那你说怎么办?”
李肃面无表情的盯了他半晌,只觉得脸红的长笙更让他心痒痒,小腹没来由一紧,他忍不住心里暗暗低咒一声,朝他招手道:“你过来,坐在我身边。”
长笙:“哦,好。”
他真的就规规矩矩往李肃身边一坐,两只手分开放在大腿上,腰杆挺得笔直,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的地毯,说:“你换吧,我不看了。”
李肃:“......哦。”
他三下五除二的终于把袜子换好,好半天的,又看着那双湿透了的鞋,只觉得实在是塞不进脚。
长笙见他半天不动作,问:“怎么了,穿上快走啊。”
李肃皱眉,心想:我要是现在再问你要你的鞋,会不会显得很没有面子?
“恩......”李肃内心挣扎了半晌,几次脚都到鞋口了,一看到那湿漉漉的样子就觉着脏的不行,终于咬牙道:“长笙,你不是拿了双干净的靴子吗?”
长笙点头:“你不是不穿吗?......还想穿是吧?刚才不是很硬气吗?”他忽然忍不住就笑开了。
李肃不软不硬道:“其实你要是不想给我穿也没关系,我若是病了,你也不用照顾我,到时候也就是几天下不了床的事。”
长笙冷笑:“威胁有用吗?”
李肃眯了眯眼:“你觉得我在威胁你?”
长笙:“没有?那你就穿着你那双湿鞋,反正我脚可能比你小,你也穿不上。”
李肃:“......”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李肃低头看着脚上那双稍微有点偏小的靴子,还好,能走路,不夹脚。
长笙不耐烦了,说道:“你有完没完,换个鞋袜这么长时间,一会儿天都快黑了。”
李肃干咳了两声,不甚在意的从他身边经过走了出去,果然,外面已经暗了下来。
“咱们是去费城吗?”长笙问:“你不是答应给吕秀才买东西吗?”
李肃点了点头:“走吧,一会儿天要黑了。”
长笙:“......”
搞得好像是我在耽误时间一样。
其实李肃一开始并没有想来费城,只是吕秀才今天忽然提到,他又想起了小时候常跟长笙一起过来的时候,难免心里很怀念,再加上俩人这么多年没见了,当然要在一起多留一些独处的时光,凤兰山是肯定不能去的,除却那里的梅花确实好看之外,也没什么可值得一去的。
俩人现在就一匹马,又都穿着干净的鞋子,长笙上马之后朝他伸了伸手:“上来。”
李肃又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怎么忘了他俩是要去费城的,应该刚才就把马骑过来。
在他身后坐好,两个大男人一路从朔方原去费城的路上,自然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快到城门口的时候,李肃赶紧跳了下来,长笙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把马找了个地方拴好,俩人才一道进了城。
三年来费城变了不少,长笙却很少过来,此时走在路上,心里免不了一番惆怅。
‘听水阁’可能是仅剩不多的还维持着原来招牌的店面,李肃在阁子门口停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长笙问:“你笑什么?”
李肃:“没什么,你,不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
长笙看了好半天,恍然大悟:“啊,是小时候你在上面听曲,被我用弹弓砸了脑袋的地方!”
李肃:“......”
早知道就不问了。
阁子里面十分热闹,隔着长街都能听见里面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前对面的酒楼已经拆了换成一家绸缎庄,两人往前走着,随便找了家店进去坐下,伙计赶忙热情的端茶倒水,两人面对面坐着,长笙问他:“喝酒吗?”
李肃挑眉:“你要喝?”
长笙眨了眨眼,说:“你喝我就喝。”
李肃嫌弃道:“你那个酒量?”
长笙撇嘴:“我现在都练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前一天晚上刚喝醉了。
伙计忙接话道:“二位官爷,咱们这店里旁的不说,酒那可是出了名的好,都是老板亲自酿的,来一壶尝尝?”
长笙问他:“都什么酒?”
伙计嘴巴极快的报了一长串,长笙愣是没听明白,“啊,那就,就那个什么沉吧。”
伙计笑道:“东风沉,得嘞,二位稍待。”
两人没说几句话,菜和酒就跟着一块上来了,长笙抿了一口,嫌弃道:“名字起得这么好听还当是什么好酒呢,掺了这么多水,尝着不阴不阳的。”
李肃难得没挑剔,吃了几口菜,喝了三杯酒,没搭话。
长笙将半个身子往前倾了倾,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平日里那股挑剔劲儿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