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推开长笙好好看看他,自上次一别,都已经两年过去了,除了这两年在信中与他常常只言片语的寒暄之外,他在这边一直也忙的没太多时间分神,三年前他们一同从东汉去了北陆之后,魏淑尤陪着他在北陆呆了近一年的时间,直到他看着长笙已经逐渐从李肃已死的事中缓过来之后,才肯放下心带着光明军前往东陆,那时候以为这一去很快就会见面,却不想,竟是隔了两年的光景。
“别哭了,一会儿鼻涕糊我一身。”魏淑尤说笑着,力气却颇大的将长笙扯了开来,再看到那张分外熟悉的脸是,魏淑尤当即愣住,问道:“怎么瘦成这样了?”
长笙倒没怎么掉眼泪,毕竟大老爷们一个,动不动就哭鼻子怪难堪的,还好刚才顺着魏淑尤的衣领把那点眼泪给抹干了,不然又得被他笑话,当下没好气道:“还不是这些日子为了照顾你!”
魏淑尤心里暖融融的,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嬉皮笑脸道:“什么时候来的?”
长笙说:“都一个月了。”
魏淑尤心里‘咯噔’一声,眼底划过一丝悲戚,本以为自己只是睡了几天,却不想竟是一个月这么久。
上次昏迷的时候睡了几天来着?十天?八天?
反正没这么久过。
“哦。”魏淑尤捏了捏鼻子,他的脸看起来没什么血色,嘴唇也干燥的有些起皮,长笙看了他好半晌,才终于有点眼色的赶紧下床给他端了一大杯水过来,“你知道你自己睡了多久吗?”他没好气的问道,看着魏淑尤的眼底满是难过之色。
魏淑尤笑道:“多久?几个月?半年吗?”
“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长笙说:“我这次要是不来看你,都不知道你竟然病的这么重。”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兄长,我错了,当时我应该陪着你一起过来的。”
魏淑尤不满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好像你来了我这病就能好似的。”
长笙:“那也好过让你一个人在这呆着强......”
魏淑尤摆手道:“行了行了,别整那些没用的,说说吧,这次过来是专程来看我吗?”
长笙点头:“当然了。”
魏淑尤:“打算什么时候走?”
长笙一愣,唰的一下抬头看他,说道:“你才醒来就赶我走?就不能说点什么好听话吗?最起码说你想我之类的。”
魏淑尤哼哼道:“想你?想你个小没良心的东西?那我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长笙顿时又蔫了下去,没作声。
“哟,还不说话是怎么了?我瞧瞧......”魏淑尤伸手将他下巴抬起来,一双桃花眼仔仔细细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啧啧,虽然瘦了,可看着倒是成熟了,瞧瞧,这胡子都不刮了。”
长笙:“......”
长笙说道:“你这样子哪里像是大病初愈,我看你精神的很,还有心情搪塞我。”
魏淑尤笑道:“本来是挺难受的,这不见着你了吗,一看见你,我这什么病都好了。”
长笙噗嗤一笑,说:“别贫了,我让厨房做了些吃的给你,一会儿就送过来,兄长,你......”
他顿了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跟谁一块来的?”魏淑尤忽然问他。
长笙道:“跟殷康一起过来的。”
“他人呢?”魏淑尤问。
“我当你睡了一觉醒来把我都给忘干净了呢。”没等长笙说话,殷康忽然走了进来缓缓开口,魏淑尤原本放在一旁紧握成拳的手忽然放松了下来。
轻咳了两声,他说:“外面如何了?”
殷康温言道:“我以为你会像对我弟弟似的对我嘘寒问暖一番,却不想这么直截了当的问起正事来了。”
魏淑尤哈哈一笑,说:“你若是像他一样喊我几声兄长,我必定会对你嘘寒问暖,殷康,叫几声兄长呗?”
殷康轻笑这摇了摇头,无奈道:“看你这状态还不错,不像是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样子。”他往他身边坐下,正色道:“一开始的事情,想必魏青都跟你说了,我便不再废话了。”
魏淑尤眉头微微蹙起,一想到那折损的两万多部下,只觉着心里说不上的难过:“你说。”
殷康:“东汉现在撤兵退到了楚关之外,原定的三日之后大军拔营前去楚关镇守,如今清和将军那边正跟西汉大军打的热闹,铁浮屠虽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可汉军兵强马壮,又是冯唐领兵,汴州这么久一直攻不下来,若是我们入了楚关,下一步倘若能再进一步的话,就要开始防着他们两家联合起来的力量。”
魏淑尤冷笑:“西汉东汉两家早就开始穿一条裤子了,这几年,我一直将他们视为一体去对付,说什么从楚关开始。”
殷康道:“从前虽说两家联合,可这两年到底也没明着真见他们一起出兵过,楚关是羌州之后的第二要地,易攻难守,比不得羌州,淑尤,我们要早做准备。”
魏淑尤点头,想了想,问道:“楚关外面是不是有三条河?”
殷康道:“恩,渭河,西河跟下河的交汇口就是楚关,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
魏淑尤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神色一变,但很快就掩饰这大笑一声,说:“有意思,从前我爹就跟我说,我这辈子跟水犯冲,但凡遇到什么河啊海啊的尽量躲远点,省的没命,没想到这次一下子要遇着三条河,你说倒不倒霉,哈哈哈——”
“说什么胡话呢!”长笙赶紧打断他,脸上十分不悦,说:“感激呸呸呸把晦气去了。”
魏淑尤不甚在意的摆手道:“怕什么,从前哥哥我在三幹河打了两年仗也不见有事,照样将那帮西沙蛮子收拾的服服帖帖,我爹估计是那时候嫌我不让他找后娘,所以故意用那鬼话骗骗我,三幹河回来我不照样好好的?你看,他从来都不捉弄你,一天竟照着我欺负使坏,这些个迷信的东西,当真你就输了。”
他说的十分随意,长笙却忍不住心底生出一丝恐惧,然而没等他细细抓住那不安,就被魏淑尤伸手扯了一把,问道:“你不是给我要了吃的吗?怎么还不来,我快饿死了,你怎么照看病人的,就这么对我的吗?我看我睡下的这一个月,你也没少这么虐待我吧?你个小兔崽子!”
长笙:“......啊,我忘了,我马上去看。”
殷康笑道:“我去吧,淑尤刚醒,长笙你留在这陪他说说话。”
魏淑尤赶紧道:“让他去啊,两年没伺候过我,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不能让他给溜了,你别心疼你弟弟啊,这是他本来就该孝顺我的事。”
殷康笑说:“也就你舍得这么用他......”
长笙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风雪甚大,长笙走在半路上正巧碰到伙头兵将吃的往过送,长笙顺手接下,没走几步,只见前方不远处一骑黑马缓缓而过,马上那人背影高大宽阔,此时正低头向两侧士兵打探询问什么,长笙一开始并没怎么在意,这几天刚打了胜仗,还有些乱哄哄的,虽然不至于是敌军的人混进来,外来个过路的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长笙正要往回走,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哎,等会儿!”
他没停下,虽然知道那人应该喊的就是他。
什么语气?还哎!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子的。
“叫你呢,白衣服扎辫子的。”身后那人不依不饶,声音还挺大,惹得一旁士兵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两眼。
长笙依旧没理,嘴巴里咕哝了几句不干不净的话,却不想那人突然来了脾气,唰的一声厉啸忽然从身后响起,长笙在感受到那冷风袭来的瞬间整个人顿时从原地跳了起来,而后端着托盘的手稳稳朝雪地上一撑,翻滚的瞬间躲过了他一击偷袭。
“好身手!”那人忽然赞呼一声,长笙原本埋在暗处的脸登时一片怒色,在身后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顺手从地上摸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嗖的一下就甩了出去。
“碰”!
马上之人惊呼一声瞬间栽了下来,将地上厚重的积雪炸出半人高的雪花,当即引得周围来往士兵一阵大笑。
“不自量力!”
长笙冷笑一声,手中浮碗的托盘始终都没落下,都懒得理他,扭头就走。
“哎!你打了人就跑,太嚣张了吧!”那人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前身一片白雪,他象征性拍了两下,朝前两步就朝长笙追来,然而在忽然看到长笙转过头来的眼神之后,硬生生顿了脚步愣在了原地。
“哟,难怪他跟我说这边都是一群不好惹的,本来今天下午我过来时候还不相信,现在见着你,总算是知道了,你们这帮北陆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剽悍?”他一边说着,却又开始朝长笙走来,“你叫什么名字?刚才你打了我,不该跟我道个歉什么的吗?”
长笙这才转头细细打量他,这人一身青色大裘,身材健壮高大,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皮肤白皙,长相俊美,笑起来右脸有个不太明显的酒窝,给原本凌厉的一双眼睛平添了三分柔和。
虽是第一次见他,可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人竟是有些眼熟,好像以前在哪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