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喉咙里滚了滚,桌底下攥住了手指:“差,还差很多。”
“不会,”封湫认真地说,“要相信自己。”
封湫放下红笔将草稿本递还给他:“如果你有参加CMO的想法,要从现在开始准备,到了高二下学期,时间就比较紧张了。”
封湫并没有逼迫陈同的意思:“现在参加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也要做取舍,毕竟保送的名额少了,要求也变得更高。我的建议是参加,至少拿到省一,自主招生的时候再争取签约名额,这样可以拥有自由挑选专业的机会。”
“当然了,如果你想在竞赛中争取冬令营甚至国家集训队的名额,那也非常不错,近几年清北的保送名额都放给了国家集训队,冬令营现场也会有国内一流大学现场保送签约。”
封湫话说得十分直接:“只要足够优秀,选择权就在于你。”
他看陈同还没有下定决心,也不强求:“苏青手上有我给他的历年竞赛资料,你可以从他那里拷贝一份,看不看你自己决定。”
陈同一点头:“谢谢老师。”
封湫见他要走,叫住他额外多说了一句,虽然这并不是太符合他的行为习惯。
封湫:“陈同,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我怎么问,你之前也不说,这些都不重要,你只要明白,路是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可以做出选择。”
以往听见老师们讲这些鸡汤话的时候陈同只觉得空泛,他们只是普通的学生,受困于普通的家庭和自身的能力,太多太多次生活告诉他们“你无法自己选择”,以至于后来大家都变得麻木。
只这一回不一样,陈同在苏青身上看见了他的取舍,看见了他的选择。
十月的夜风已经凉淡下来,教室里人多就还是有些热,晚自习的课间,三两个男生倚在走廊上。
陈同觉得有那么一点闷,便把自己也挂在栏杆上晾晒晚风。
天上没有星子,三四楼的学生们有一点混杂的吵闹。
陈同的视线看向远处,对面那栋教学楼是高三学长们的,只能看见一方一方宁静又紧张的灯。
陈同看了一会儿,走进教室里去。
他们每天的学习任务还是挺多的,游戏娱乐只是短暂的调剂,后座上马羊猴三位牌友都在伏案写作业。
大仙儿桌上乱七八糟堆着一堆试卷报纸,他一边压在上边写题,一边和马耐克扯闲皮。
课间时候教室里还是有些叽叽喳喳的,陈同一眼朝苏青那边瞧过去,又见着梁凡在找他问题目。
这一回更过分了,梁凡坐在苏青旁边的空位上。
陈同嘴一撇,只觉得心里的烦闷越盛,想发泄又没有地方。
那他妈是他给苏青搬来的座位呢,瞎几把坐个屁呢傻逼。
大仙儿看见他,笑嘻嘻挥手招呼:“同哥,晚上你去吃宵夜吗?”
马耐克敲了他的脑袋:“有点眼力见儿,我们这些人里苏青和他玩得最好好吧,你说他去不去?”
陈同回过头来,看着大仙儿他们,压了压脾气。
大仙儿感慨说:“哎,我是真的服气,苏青打球水平确实好,老马你没和他搭上你不知道,和他搭伙是真的舒服。”
大仙儿搂上杨回力的肩:“咩啊,你说是不是,你不是也和他打了两回么。”
咩咬着苹果,点点头:“确实。”
“确实确实,”大仙儿背靠着课桌一摊,伸了个懒腰,发出一阵仙风道骨实乃非人的哼唧,“是真个舒坦。”
陈同踹他的凳子,不咸不淡地哼:“以后你们也能和他玩到最好。”
说罢他看了苏青一眼。
苏青大概是被梁凡惹得烦不胜烦,起身去卫生间,从陈同身边过的时候还刻意蹭着陈同的肩,轻轻勾了下他的手。
苏青的小动作飞快,陈同一时惊慌,都不敢抬头去看旁边有没有人发现。
耳边是苏青轻声的一声笑。
大仙儿还问呢:“去哪啊苏青?”
“还能去哪。”苏青答话的时候眼睛落在陈同身上,似乎意有所指。
惊慌之后是被戏弄把玩的一丝愤怒,好像被苏青吃得死死的,被他牵着鼻子走,陈同冷皱着脸没理他,苏青笑着的眼睛淡了淡,可惜现在不是个好说话的时机。
马耐克拍了大仙儿一巴掌:“我发现你这人尽问屁话,总不能是主动去办公室喝茶。”
直到苏青走出教室后门,大仙儿才慢悠悠舒展完腰背,绷着腿侧拉筋儿,还挺腼腆地笑:“锅盖说晚上苏青请客,弄得我们都挺不好意思的。”
说完他就非常老狗逼地问:“我们能下最贵的馆子点最贵的菜么?”
杨回力咩一声:“不要脸。”
马耐克:“给你吃就不错了。”
大仙儿笑嘻嘻和他们玩闹,问陈同打不打牌,被陈同拒绝后又拉着他要给他看手相。
陈同一边应付着和他们瞎闹,一边视线往苏青座位旁边的梁凡身上扫。
大概是他扫得太频繁,梁凡坐不住了,抱上自己的书往回走,原本都走过倒数第一排了,谁知道他又突然回转过来,皱起眉头看向大仙儿问他:“你们晚上去吃宵夜?”
马羊猴这三位虽然没有锅盖和陈同之间玩得好,但是多少也往他这边站,梁凡的事他们不太清楚内情,光听见他这不对劲的声儿就觉得奇怪。
大仙儿敷衍地“啊”一声:“怎么了?”
梁凡看见陈同坐在边上摊开的掌心,眼神瞟过去,神经古怪地问:“苏哥请客吗?”
陈同立时拧起眉头,语调古怪地拔高:“你叫他什么?”
大概是陈同的语气太差,把旁边几个人都吓住,不知道怎么的就惹他动了气。
梁凡咬着嘴唇死死看着他,未几被陈同看得一低头,不敢说话。
陈同把摊开的手掌收回去,不动声色在桌底下握紧。
大仙儿估摸着陈同和梁凡之间的确有龃龉,不乐意苏青和梁凡玩儿。
于是大仙儿笑着怼了句:“苏哥是你叫的吗,人苏青也没同意。”
“关你什么事!”梁凡瞪了大仙儿一眼,又一瞥陈同,走了。
“嘿——!”大仙儿满头雾水,看向旁边的咩和马耐克,“他有病吧?”
咩哥拍了拍他的肩,大仙儿:“不是,他就突然凑上来问这么两句话,又走了,他这是要干什么啊,你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找了你个不痛快就走,这不是有病吗?”
陈同臭着脸:“别理他!”
上课铃响了,陈同回去座位上,感觉烦得慌,眼睛一瞟,又看见梁凡在偷看他。
梁凡也是一愣,随后又做贼一样眼神往苏青那边飘。
陈同燥郁地把笔一扔,“啪”的一声十分突兀焦躁。
锅盖偷摸边写作业边戴耳机听歌呢,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同,怎么好好的还……”
陈同谁也没理,七哩亢啷把书桌一收拾,拎著书包往后去了。
过道上还没注意撞了钱飞白的桌子,大白十分无辜,小声问锅盖:“他怎么了?”
锅盖愣着:“我也不知道。”
前边肖渐也来问他:“同哥这是去哪儿?你惹他了?”
锅盖皱起眉头:“没有啊,我也不知道。”
一群人视线都随着他们班长,不知道陈同这是吃了什么枪药呢。
梁凡也朝他看过来,眼神里透着点慌张,陈同面露愠色,脚步不停地径直往后走,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梁凡,像是挑衅,书包一甩,扔在苏青旁边的空座上。
苏青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陈同大爷似的坐下来,眼刀把梁凡一剜。
梁凡心虚地转过头去,再不敢看过来。
陈同翘着二郎腿,口吻不太礼貌,桌子底下一摊手:“借我支笔。”
苏青温和地问:“你的呢?”
“摔了。”
苏青递给他黑色水笔,手却没放。
陈同拽了一下没拽动,顿时就要炸脾气,被苏青顺着笔杆摸上来,握住了他的手。
全班同学的视线还在往后瞧呢,桌底下苏青放肆又大胆。
陈同不敢太大动作,想把手抽回去,苏青却捏着他的手腕没让。
修长的手指点在他手心里,众目睽睽之下,偷偷摸摸的桌底,在他手心里画了颗心。
陈同耳朵顿时一红,憋着满肚子的生气被他撩去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全是臊出来的火。
苏青终于放开了他,陈同握住笔杆,像是丘比特的箭射过他握在手中的那颗心。
作者有话要说:会玩。
苏青:≯∪≮
同哥:┻━┻︵╰(‵□')╯︵┻━┻
第47章 十月六日
·
没有人发现。
陈同的心在怦怦跳,他们的小动作没有人发现。
沉眠在地下的种子像是听见春风呼唤,迫不及待地生长,嫩芽钻出种皮似有声响,只是尚太幼嫩,还在泥土里未见天光。
锅盖大白他们几个还在纳闷呢,肖渐不明所以,看见陈同臭着脸色对苏青,还担忧地小声问:“他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大白:“不知道啊……”
锅盖摸了摸下巴颏:“看起来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