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看他着实害怕的模样,说:“我还在挑呢。”
陈同弯腰从他屏幕上看见奇奇怪怪的电影小图,昏暗带红的图片让他头皮发麻。
陈同咬了咬牙,窝进沙发里,把自己挤在沙发角落,挤在左右两个靠垫中间,背脊和它们死死贴住。
旁边有苏青拿来的天鹅绒小毯子,被陈同拖过来抱住,裹上膝盖。
苏青偏头一看就乐了:“你干什么呢?”
陈同把毯子一遮,只露出双灵动的眼睛来:“我没看过恐怖片。”
苏青选了个画面并不血腥暴力的,经典的悬疑惊悚片《Triangle》。
他坐到陈同边上,扯了一半毯子:“怕什么,我不是和你一起看么?”
陈同紧张地看着他:“你不会特地挑个特别吓人的吧?”
苏青伸手搭到他肩后的沙发靠背上:“我哪有那么坏,这个不吓人。”
苏青一再承诺,陈同稍有心安。
电影画面从阳光灿烂的日常生活开始,脾气不甚温柔的单亲母亲和她的儿子,苛责易怒的脾气和对生活的抱怨,琐碎。
然而一切都在突如其来的车祸里消失,逐渐将故事推入循环往复不可逃脱的西西弗斯式悲剧里。
陈同看得入迷,却仍旧会在镜头出现腐烂的食物和尸体的时候吓得一抖。
像受了惊吓的花栗鼠。
他和苏青并肩坐着,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了小毯子。
苏青低头看着他,看见陈同的脚丫紧张地搭在一起,把毯子画出轮廓踩啊踩的。
苏青看了一忽会儿,突然伸手往茶几上要拿空调遥控器。
陈同警觉地在他动的时候就问:“你要去哪?”
苏青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我热。”
陈同听岔了,一愣:“你怎么骂人呢?”
“?”苏青,“我骂什么了?”
陈同眼睛往屏幕上瞟想看剧情,看到主角举起斧头又立刻转回来看他:“你刚刚说的不是‘我日’吗?”
“我说我热,热,”苏青把空调调低了两度,“听明白没?”
“……哦。”陈同羞赧地转了转眼睛,却看见苏青不再贴着自己坐了,和他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忽然浑身觉得不舒服起来。
空调幽幽飘出更凉的凉气,把他的脚丫子一吹,吹得他满身汗毛都竖起来,没了苏青给他挡着,半边身子都凉了。
陈同忍了十几分钟,然后往苏青那边挪了一点。
见苏青似乎没发觉,又挪了一点。
这回苏青转过来看他,陈同揉揉鼻子腆着笑管他叫:“哥……”
有那么点讨饶的意思。
像个眼巴巴的小动物。
苏青觉得好笑:“干嘛?”
陈同察言观色,立马又挤回他的沙发缝里,冲苏青招手:“你挤着我坐,我冷。”
苏青拿他没辙,往他那边挪了挪,陈同拎起他的手往自己后边一搭,叹了口气:“嗳,还是这么的安心。”
苏青喉咙里发渴,上下滚着一笑,也没说话。
看完电影时间都过了一点半,意犹未尽的电影结尾和开头呼应,主角始终在轮回的怪圈里出不来。
陈同看得十分入迷,最后电影结束才觉得疲惫,苏青拍了他两下,催促:“去睡觉。”
陈同伸了个懒腰:“我还是睡上次那间房间吗?”
“嗯。”苏青眼神瞟向他伸懒腰勾出来的一段腰身,又默默移开视线。
陈同抱走旁边一个抱枕,脚步虚浮地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忽然觉得后怕。
西西弗斯的悲剧在于他戏弄了死神又欺骗了死神,最后被诸神判罚,他将在把巨石推上山顶之后才能得到解脱,可那块巨石太重了,每每没到山顶就会滚落,让他前功尽弃,然后周而复始。电影里的主角也在逃避死亡之后陷入死亡轮回。
陈同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越想越觉得恐怖,就睡不着了。
他拎着枕头轻手轻脚走出门去,外面的灯已经关了,静悄悄的。
陈同莫名觉得背后有一阵凉风,惊得他汗毛都竖起来,什么身后有鬼的灵异事件立马占据了他的脑海,从地板下伸出来的手会抓住人的脚踝,还有小时候他奶奶讲的墙头小鬼床下怪……
陈同抖了一个哆嗦,拍响苏青的房门:“苏青!”
他害怕的时候就很大声,像是在给自己壮胆,苏青开了门眼神还有些迷蒙,拍开灯:“怎么了?”
陈同羞于说自己害怕,和苏青对视半晌,苏青一笑,明白了,把人拖进来往床上一推:“快睡觉,再不睡天要亮了。”
陈同把自己的枕头窝了窝放在苏青脚底下:“我睡这头。”
苏青哭笑不得:“这么大的床你还怕挤着我?”
他把陈同的枕头扔过床头去:“我可没什么睡相,晚上踢着你怎么办?”
“啊?”陈同很意外,又老实地“哦”一声,挤着半边床躺下了。
凌晨两点,苏青困得很,也怕自己不赶紧睡着了会容易想些有的没的。
刚关了灯,却听见他同哥问:“你说电影里的那个妈妈,是真的懊悔她儿子出了车祸,才想要逃出死亡轮回的吗?”
苏青:“你觉得呢?”
陈同说:“我觉得她只是自私,给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找借口。”
苏青没多和他讨论,过了会儿又听见他问:“你说我们会不会都死了,但大脑在欺骗我们,让我们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越说越清醒,苏青原本背着他的,听见他的话坐起身来,拧开了床头灯。
被暖黄的灯光晕开墙壁上的黑暗,陈同闭上了嘴。
苏青看着他笑了笑:“下次不带你看这些片子了。”
“唔……”陈同眼神乱飘。
苏青把他的脑袋一揉,躺下来用柔软的毯子裹住他抱住:“快睡吧。”
陈同脑袋抵着他心口,茸茸的脑袋顶上是苏青的呼吸。
陈同小声问他:“不关灯吗?”
他苏哥哥睡意深重,闻言含糊地“嗯”了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上思路,揉着他后脑勺说:“给你留一盏。”
作者有话要说:照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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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angle》(《恐怖游轮》),没用中文名称因为他俩看的是外文版的,没字幕的辣种。
第33章 十月二日
·
陈同古怪的生物钟比闹铃准时,两点钟睡早上也还是四点半醒,就是醒的时候日常犯头疼,自己滚着哼唧两下。
没等他“翻来覆去”呢,腰间横亘过来一条手臂把他一搂,翻回来了。
苏青闭着眼睛哄小孩儿似的拍了他两下。
陈同脑子一抽一抽的,迷糊好久好久才想起来昨晚上他在苏青家和他一起睡的,苏青拍着他的背,口里不知道哼什么摇篮曲呢,怪难听的。
陈同心想,这人什么毛病。
他拨开苏青的手,从拧成花卷的被子里一点点往外挪,想爬出去偷溜。
没等他爬出来一半呢,苏青半睁开眼,眉头先拧上:“有完没完了……”
陈同被他一口黑锅砸下来,缓慢地停滞两秒才迟钝地听懂了他的话。
苏青睡眼惺忪地凶他:“别闹了,老实睡觉。”
手一揽,腿也架上来,把陈同打包抱紧。
大早上的哪一个不是手酸脚软的,陈同推他不过,顶着糟糟的头发喊他:“你有病?”
苏青烦躁地把他松开,皱着眉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撑起半边身子,越过陈同往床头柜上拿起手机一看,顿时又趴下了——趴在陈同胸口上快把他压死。
苏青一脸愁怨,慢悠悠地讲:“才睡了两个小时……”
陈同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着疼,呼吸都被他压得不通畅。
苏青这才勉强抬起来往旁边一倒,揽着他无语地说:“陈同,你磨牙,说梦话,还管我叫妈妈。”
话音过了耳朵陈同感觉自己一句也没听懂,睡眠不足的头疼让他像是得了谵妄症。
陈同以为自己在幻听,他把眼睛又闭上了,还一边自我催眠:“我在做梦……”
苏青亦是头痛欲裂,就这个两个来小时,感觉比一世纪都难熬。
他没有陈同那样强大的生物钟,没两分钟就倒头睡过去。
可过了两分钟,陈同又醒了——他到这个点就睡不着。
紧接着就像陷入了死循环——苏青起不来,但是他睡眠轻,陈同一醒他跟着醒——
少爷的起床气还是少爷脾气的大,固执地他想睡还偏不许陈同就这么早起。
两个人脸对脸地头疼发疯,一个喊:“苏青你有毛病你不让我起床!”
另一个喊:“才睡两个小时你才有问题呢,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同:“你、睡你的,我、起我的,有什么毛病?”
苏青坐起来抓了一把头发:“你修仙吗?”
陈同叭叭地说:“我修罗汉金身金刚不坏火眼金睛三头六臂,你管的着吗?”
苏青坐在床上气着想:难怪这小子晚上磨牙呢,磨得牙尖嘴利的全用在顶撞人上面了。口里却不饶他:“你再说话信不信我堵了你的嘴。”
陈同指着他:“堵,你用什么堵,我三头六臂六张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