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抓着他手臂就是一口,痛得陈同“哎”一声:“你狗吗!”
苏青把他拽过来顺势翻个身,一巴掌揍在他屁股上,陈同:“啊!”
苏青又落了第二下:“你三头六臂六张嘴?数学学智能马桶里去了吗?还骂人……我是你哥!”
陈同:“我呸呸!”
苏青揍了他第三下:“叫哥哥!”
陈同挣扎不过,一双手被苏青反剪在后背动弹不得,被他打了几下臊出了哭腔,一开始还嘴犟说什么:“你有病,你是我哪门子哥哥,我头掉了认你当哥哥!”
后来只觉得火辣辣的屁股疼,苦丧着通红的小脸连声叫:“哥!哥!你是我亲哥!我错了!”
苏青消了火气,听他一连串的“哥哥”叫他,突然臊红了脸,还有点意犹未尽。
苏青不揍他了,放缓了声音:“叫苏青哥哥。”
陈同咕囔一句“你变态”,眼角瞟见苏青扬起来的手立马喊了声“苏青哥哥”,苏青雷声大雨点小,落在他屁股上这回不疼。
弹弹的小屁股手感还挺好,苏青满脑袋乱七八糟的搅动着发疼,他是真没睡好觉,颓然往床上一倒。
陈同瞪他:“你怎么能这么凶!”
苏青头疼懒得和他多话,把人揽回来接着当大抱枕。
陈同认命地揉了揉屁股,又想起什么来,问他:“你哼的那个摇篮曲,是哪门子的摇篮曲,阿姨唱给你听的吗?”
苏青闭着眼睛发出一个鼻音,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陈同不甘心自己被打了屁股,苏青想睡觉他偏要折腾,烦着苏青问:“哎,你为什么从北京转过来一个人住,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阿姨?”
苏青皱了下眉头睁开一点眼睛:“哪个阿姨?”
陈同啧一声:“还能有哪个阿姨,哈佛毕业的阿姨,给你唱摇篮曲的阿姨。”
苏青看着他,缓缓又闭上眼,拍了拍他的背:“那不是一个阿姨。”
陈同脑子不清不楚没转过来,苏青低声说:“唱摇篮曲的是保姆阿姨。”
这句话陈同听得不能再明白了,顿时一怔。
苏青哼起摇篮曲的调子,南方小调他唱不来,记不住吴侬软语的歌词只会哼上一哼,不到两个八拍就开始重复播放。
陈同不记得他妈哄他睡觉是哪一年的事情了,听着调子只觉得陌生,他妈也没给他唱过摇篮曲,至少从记事开始就没有。
他家还请不起保姆。
苏青一下一下地拍他的背,眯着眼睛看他一眼,把他的眼睛也捂上,哄他说:“你乖一点,让我抱着睡一会儿,我好困。”
陈同吃软不吃硬,轻轻地“嗯”了一声,苏青又哄他:“你也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
苏青轻声一啧:“哥哥抱着你不就睡着了么。”
陈同笑他一句:“你脸好大。”
头顶上没了苏青再和他斗嘴的声音,平缓的呼吸把卧室填满。
空调的凉气让两个少年靠在一起也不觉得热,柔软的天鹅绒毯子和他家老式的毛巾毯也不一样,去掉那些粗糙,好像能抚平他所有的棱角。
苏青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他的背。
平缓的呼吸让他紧绷的、困倦已久的神思逐渐放松起来。
陈同仍旧是睡不着,睁着眼睛,却觉得安宁。
苏青的睡姿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糟糕,相反,少爷的睡姿很是文静——半天不带换个姿势的,陈同浑身都麻了,他还不敢动。
睡两个小时就能起床的那是他,不是别人。
少爷的起床气那么大,都上手揍人了,他可不敢动。
陈同偷偷数他的眼睫毛。
秒针转了120圈。
苏青已经完全睡熟了,拍抚他后背的手早就停下。
陈同翻来覆去,数完眼睫毛又开始数他的眉毛,还没数清楚,人先犯了困,在一室静谧里昏昏欲睡。
可每每将要入睡的时候他总能隐约看见举着硬塑直尺的人影,愤怒且焦虑地责骂他。
那人说了什么话陈同记不清了,但是那种失意的愤懑总会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身上。
画图尺是透明的,毫厘清晰严谨,虽然是塑料制品但是称手还很有些分量。
图纸很大,尺子很长,上面淅淅沥沥滴着水,像旧宅里关不紧的水龙头。
陈同愈发僵硬,闷出一身汗来,眼睛觉得干涩,闭上都觉得疼,他想起床。
做点别的什么事都好,就是别让他无所事事地这么躺着,他受不了。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紧绷,苏青睡梦里无意识地又开始重复方才的动作。
他的手轻柔的搭在他后脊上,一下、又一下……
和昏暗里焦躁愤恨的人影节奏不同,苏青还没睡醒,动作十分柔缓。
陈同被他拍得发愣,在他拍动背脊的时候仍会不自觉地紧绷肩背,只是这种应激反应越来越弱,最终是放松下来,泛麻的身体稍稍舒展。
昏暗的清晨,床头还亮着那盏灯。
陈同在睁着眼睛的迷蒙里和断断续续的打盹里,竟然也过了几个小时。
要不是电话响了,他还能再迷糊一会儿。
苏青迷瞪着睁开眼睛,看着怀里拱了个人还突然有点不习惯。
陈同也被手机铃声吵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睁开眼睛,显然睡得不沉,很快就坐起来抓了抓头发,朦胧睡颜问他:“几点了?”
苏青摸过手机看了眼,不是他的电话,界面上显示着“宋老师”三个字,他下意识以为是他们的班主任宋美丽。
“八点半,”苏青把电话递给他,“你的。”
陈同愣神了好几秒才接过电话,还觉得有一点不真实。
几乎难以想象,他竟然能有赖床的一天!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陈同沉顿一下才接,叫了句“宋阿姨”。
苏青以为他睡昏头叫错了称呼,偏头看向他。
电话里宋娴关心里透着一点急切:“陈同,你在哪呢?”
陈同抓了抓头发:“我在同学家住呢,怎么了?你来南城了?”
苏青意识到这位“宋老师”应该不是他们的班主任宋美丽,可能是陈同的家人之类的。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苏青干脆起了床,关上卫浴的门洗漱去了。
外边传来陈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被水声冲散,听不真切。
陈同盘腿坐在床上,抱着个枕头。
宋娴长舒一口气:“我和你爸都要急死了。”
“又不是打电话我没有接,”陈同懒懒地说,“他出差回来了啊。”
宋娴说:“昨天刚到家,这不是十一放假吗。听恬恬说你们有三天假期,你爸想带你们出去玩呢,我们来南城接你,谁知道你不在。”
宋娴问他:“你在哪个朋友家过的夜,郭凯家?我们去接你?”
陈同捏着枕头角靠在床头上:“……不了吧?”
宋娴还想努力一把:“一起去吧陈同,你爸这么久没见着你了,他想你呢。”
宋娴似乎在那边催促丈夫和陈同讲几句话,可陈同也没听到个结果。
他爸是个闷葫芦。
最后还是宋娴说的:“我们就去周边的落梅镇,那边镇子上开了个游乐场,还有采摘园,我想着去摘酿酒葡萄,看看能不能在家里自己做出来呢,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去,你说呢?”
陈同往下躺,把脊椎拗出个弯来抵着床头:“我还是……不太想去,你们去就好了。”
宋娴说:“你要是想和朋友玩的话可以叫郭凯一起去呀,车里又不是坐不下。”
陈同连声说“不用”,这下连宋娴也没话可说,再说显得招人烦了。
陈同不是很自在,放缓了声音:“阿姨……你们去玩吧,我就、我就不去了,好多卷子还都没做呢。”
宋娴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去吗?”
陈同“嗯”一声,摩挲着衣角的洗涤标签捋了捋,眼神无意义地落在那盏灯上,忽然变得柔软。
“阿姨,”陈同唤住宋娴,少年逐渐转向成熟的声音有那么一点哑,“……你和我爸说一声,让他在外面注意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是个好孩子。
第34章 十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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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洗漱完出来就听见他最后这么句话。
陈同挂了电话往床上一躺,侧首拿眼神瞟他。
苏青问:“你家人?”
陈同懒懒地“嗯”一声。
苏青笑说:“你标个‘宋老师’,我还以为是宋美丽呢。”
“不是,是我后妈,”陈同拧了下眉头,“她是我小学老师,教数学的。”
他从床上翻起来去洗漱,苏青倚着门框,陈同用冷水冲了把脸。
清醒不少,他脸上的复杂也消散了,陈同从镜子里看向苏青:“不过她的确和宋美丽是亲戚,大概是堂亲。”
陈同偏过头去没正行地朝他笑:“所以我也算半个关系户。”
少年们出门觅食,扬州炒饭店里刘头就看着他俩笑,还一边对老婆说:“你看我说的什么,‘今天吵了明天好’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这样,整天瞎闹。”
陈同一声哼,吃完饭记完账,不愿再被刘头揶揄,大爷似的连头也不回一个,气得刘头在后边发笑:“嘿,这伢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