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去上课,同桌的位置空了一个,非常显眼,结识的那些人见他们那么大一个第一名昨天还在呢,今天就不见了,一个二个地都来找他问,把陈同问得烦不胜烦。
中午回寝室午休,梁园还关心了一句,问苏青是不是生病了,陈同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反正肯定不能实话实说,他的回答都是一致的:苏青昨晚上写题写得太晚,早上精神不好觉得上课没效率,就请假了。
旁的人信以为真,还觉得苏青这个“第一名”来之不易,愈发激起了他们的昂扬斗志。
陈同每当对上对方学习之光熊熊燃烧的眼神都心虚到不行——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第一名”不是学习到深夜而是想和他搞颜色没搞成,估计他们得崩溃。
十校联合夏令营的最后一个星期,梁凡没再来找陈同,见面了也当不认识一般,有时无意间对上梁凡的眼神,梁凡也没再闪躲,反而是带着厌恶地偏开了脸,陈同不知道梁凡怎么想的,反正梁凡的性格一直都这么古怪,他觉得两个人就这样没了交集的也挺好。
最后一次考试,陈同拿到了他的最优秀的一次排名,考了第六,梁园反而往下落了落,从上周的十二落到了十八,但这都属于正常波动,毕竟他们这些人都很优秀,考试也要看发挥和运气。
第六名,和苏青稳稳的第一还是有差距,至少苏青从没有过“波动”,只有在实力达到了极限的情况下,影响考试胜负的才会是“运气”,显然,苏青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他的上限在哪里,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在十校联合夏令营期间,邀请的那位老教授对苏青非常感兴趣,在座谈会之后,和苏青聊了聊天,让他做了几道题。
别人不知道,陈同却是知道的,刘教授在临走前和苏青说了一句话,他说:“加油,我在北京等你。”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大多热爱做梦,同样的事情放在陈同身上,他这两天都在幻想,幻想有位老教授也对他说:“加油,我在北京等你。”
十校联合夏令营结束了,陈同的第六名让他和最后的徽章失之交臂,说不沮丧是假的,他不想只为苏青鼓掌,他想和苏青一起分享荣光。
没有野心的少年和养老的咸鱼有什么区别,没有目标的成熟那叫早衰,过早步入老年人的佛系生活失去斗志。
陈同的斗志因苏青而起,不和他肩并肩,陈同是不会罢休的。
在十校联合夏令营结束之后,大仙儿、老马、咩哥都回归暑期班,和二班同学一起赶进度,少年班复习进度已经过半,三班到五班的选拔班也在全速前进,时间的车轮一天一格地往前滚动。
而苏青、梁园、陈同三人被封湫叫走,问他们想不想试一试冲击国奖。
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在省级联赛之后会在各省优秀学生中划出分数线,挑选前几名进入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再通过冬令营的考试和选拔,挑选出前六十名参加国家集训队,为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做最后的备战人才选拔。
国家、国际!这样的字眼对于在普通高中上学的他们来说太远太远了,他们就像坐井观天的蛙,看着头顶的一小片白云,甚至无法想象水井之外的天空和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他们又不是只会坐井观天的蛙,他们想往上跳往上爬,想看到外面世界的模样。
苏青是见过“国外的月亮”的人,他的履历太过漂亮,在这方面也非常有自信,原本他听从曾经的私教的意见来到苏河,投奔的本就不是他表叔,而是封湫。
封湫培养竞赛人才培养了很多年,他还是十校联合夏令营的创办人之一,在江南这边是业内非常有名的老师,只是他为人冷情低调,又不接外活儿,所以很多对竞赛没有概念的学生和家长都不知道他这个人,只知道封老师教数学很有一套,只教少年班,还没后门可走。
封湫带出了太多的优秀学生。
八月份十校联合夏令营结束的时候,高考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学校的公告栏里翻新了红榜,少年班外面的公告牌上也贴上了大红的一份。
封湫去年带着竞赛的那位学长,虽然在竞赛中发挥失常,没有进入国赛,却在高考中大放异彩,参加自主招生,拿到了签约名额,成绩出来之后苏河一中的红榜就炸了,因为这位学长是省状元,手里拿到的是清华的录取通知书。
红榜在五楼贴出来的第一天,少年班和选拔班的学生就都凑着去看过了,谁不眼热!
封湫这两天心情很好,向来冷淡的脸上都挂着笑容,那位学长虽然不是他班上的,但是他的竞赛成绩是封湫一手带起来的,高三冲刺的时候封湫对他也非常上心。
红榜贴出来没几天,陈同在往办公室送试卷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位学长,封湫管他叫“小徐”,又和他聊了几句大学也要努力什么的,旁边老赵这个自来熟也和小徐聊上了,夸他厉害给一中长脸。
陈同没仔细听,把英语试卷放在宋美丽桌上就准备出去了,谁知道老赵叫住他,又对封湫和小徐说:“状元都来了,封老师你可不能轻易把人放走,看看,这是你封老师新得的一块宝,过几天也要带去参加竞赛的,辈分一排你们就是师兄弟,赶快趁着人没走,去给你学弟学妹们说两句话,加油鼓劲传授一下经验,可不要浪费了。”
封湫的神情非常轻松,还和老赵笑了几句,说他这主意还不错。陈同觉得有点尴尬,叫了句“学长好”。
徐学长和他打了个招呼,又朝封湫笑了笑:“老师,我哪会传授什么经验?”
左右无事,封湫端着茶说:“就随便讲讲吧。你不讲,我就不答应和你去吃饭。”
小徐立刻说:“那可不行,要是我爸妈知道我没把您请上,肯定要怪我的!”
于是封湫揶揄地笑起来,示意他乖乖听话。小徐有些无奈,但心情确实好,只好无奈笑笑,点了点头。
旁边的其他老师也笑起来,省状元!在他们学校!虽然一中没少出过省状元,但耐不住这些老师次次爱才惜才,遇见一个状元恨不能把人掰开揉碎,掏出他的一套学习方法和脑子怼进自家班上的学生脑袋里。
小徐分外无辜,回头冲陈同眨眨眼睛,性格也倒开朗,看起来也是个自来熟地管陈同叫“师弟”。
他后话还没说呢,教师办公室门口苏青正好进来,听见这一句师弟,温和的脸色都变了,旁边好事的老赵看见,调侃说:“完蛋,你这一句‘师弟’,有人醋缸子要翻了。”
小徐不明所以,这些年轻的老师们倒是活泼开朗,早知道陈同“天台喊话”的壮举,又晓得苏青和他一起剃头把老秦气得假发都不戴了,一时间竟然笑翻了一片。
封湫连连摇头,也掩唇带笑,等他们笑完才屈指敲办公桌提醒他们:“好了。”
封湫是少年班教导组的组长,他一发话,其他老师都陆陆续续收了声音,只一双双带着善意的笑眼看向他们。
苏青是进来找陈同的,宋美丽没在办公室已经去了班上,陈同抱来的试卷又要抱回教室里去,宋美丽叫苏青来喊他一声,谁知道人还没喊呢,男朋友先被别人喊了“师弟”。
也是办公室里来了个省状元,老师们心情都很好,气氛轻松愉悦,还有老赵在这讲单口相声,这些年轻老师才会笑出声来,不然平时一个赛一个正经。
陈同头上的黑线跳了两跳,苏青把宋美丽的意思和陈同一说,陈同抱着试卷灰溜溜跟他跑了,甚至还觉得后面又有老师们忍不住的笑声。
不等开始上课,封湫还真带着小徐来了班上,给学生们介绍小徐“省状元”的身份,班上的学生一众大声地“哇——”,把旁边一班的学生也引来,探头探脑地往他们教室里瞅。
小徐被他们“哇”得害羞到连连摆手,可他又是个开朗的,按照封湫的意思,学长稍微讲了讲他高三时候的生活,吐槽了一下自主招生时候的中翻英试题竟然叫他翻译文言文。
他说话很是风趣,难怪是去年的风云人物,校草排行里名列前茅。班上的同学们都听得很起劲。
可时间是日晷上被拉长的影子,穿过昼,缝起夜,一年过去又一年。
人才辈出,群英荟萃,引水流觞,时间的酒杯从他人的手里,传到下一个的手上,哪里都不缺什么“风云人物”。
参加十校联合夏令营的时候陈同就听过那些年轻的辅导员们讲很多有趣的故事,这会儿学长讲话他反倒没怎么听。等小徐讲完了掌声雷动,他也没什么感觉。
小徐没敢说太多耽误宋美丽上课,讲完了一鞠躬,给他们送了几句高考祝福,就撤了,还把封湫也请走,去吃升学宴。
中午的时候陈同不想午睡,在教室里写题没有回家,苏青原本想陪他,却被他赶回去睡觉。
教室里吊扇呼啦啦地转,天气有些热,陈同鼻子上沁着汗,笔尖在草稿纸上唰唰地写过去。
下午有封湫的课,封湫来得和往常一样早,学校里没什么学生,陈同去了老师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