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江何这人懒,他回家也不可能给自己弄吃的,与其开着车上街找店,不如看着一个就买点填上得了。
他车都没锁,飞快跑进去随便拿了个面包对付事儿,又飞快结账跑了出来要上车。
说来也是神奇,就他这么“飞快”的速度,出门竟然还被“堵”了车。
他的车轮底下蹲了一只猫崽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巧蹲在车前轮下面。就它这“蹲位”,晏江何的车铁定开不出去,除非碾着这碍事玩意过。
“哪来的小东西。”晏江何嘟囔了一句,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
猫特别小一只,估摸也就几个月。晏江何基本确定它是一只白猫,虽然它现在脏得快黑了。看相就是流浪的,这天气在外面漂泊竟然还活着,也是坚强得感人。
晏江何刚准备蹲下/身子再看仔细点儿,这猫突然就动了。
晏江何真不知道这小畜生一对儿猫眼睛是怎么长得,或许应该夸它一句胆子大,它竟然几步摇晃着朝晏江何走了过来,蹒跚着小腿儿,趴上了晏江何的皮鞋
晏江何:“……你挺会找地方啊?”
晏江何弯下腰,正巧那猫也抬起小脑袋,一人一猫就这么一上一下对了个正脸。
晏江何愣了愣。这猫,原来是没长眼睛?
小猫的眼睛闭着,不过就是两条不起眼的缝,脏兮兮的,缝里面估计都有土。
“瞎子,但是不聋。”晏江何说,“你先从我脚上下来。”
小猫没动,就轻轻“喵”了一声,那动静委屈极了,就像晏江何刚说了什么伤天害理的话一样。
“你……”晏江何有点拿它没办法,那么小一只,他要是一脚踹过去,真不知道能不能踹出个一命呜呼。
一阵寒风吹过来,小猫在他脚上打了个哆嗦,它抖擞着全身的毛,脑袋往晏江何的裤脚里钻了钻。
“哎!”晏江何条件反射往后抽了一下脚。
他这人大概没轻没重,这一脚抽出去直接带着小猫在地上打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滚儿,那崽子滋哇乱叫,翻了个结实。
翻完,小畜生扭过身,在晏江何眼皮底下贴地皮趴着,这回没上他脚上,也没再叫唤,倒是耷拉着脑袋,一副要死不活的德行。
晏江何立地伸手指点了点它:“行啊,可真有你的。”
他抬手解下脖子上的围巾,蹲在地上将这畜生包上,掐手里拎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他骂得不太详细,也不知道是往谁身上撒癔症:“一个个的,就知道在我跟前装可怜,可真他妈的有本事,臭不要脸。”
晏江何拎着猫上了车。他把猫扔在副驾驶上,小东西一介瞎子,却出乎意料的会看脸色,此时脑袋窝在晏江何围巾里一声不吭,动都不动,老实八交到让晏江何想揍它……
晏江何撕开面包咬了两口咽下肚子,这才觉得舒服了。他这会儿过了空腹的那股子难受劲儿,整个一个通体舒畅,连头上冒的火都顺当了许多。
晏江何把车开出去,大发慈悲对小猫笑了一下:“要都有你这觉悟,像你这么老实该多好。”
他一犯病就打不住,便阴阳怪气地问猫:“你说乖一点,能少挨多少打?”
小猫那畜生身子终于轱蛹起来,它钻了半天,费出挺大劲才从晏江何的围巾里拱出来一个灰拉吧唧的脑袋,咧嘴软塌塌地“喵”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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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让我们一起学一个新词:指猫骂夫
第22章 “我知道。”
张淙站在原地吹冷风,只等最大程度抻长脖子也看不见晏江何的车了,这才转身往回走。
他边走边在心里想着:“张汉马又出去鬼混了,这个晚上应该可以清净了。”
这对张淙来说是个好事。他非常不乐意跟张汉马呆在同一个屋檐下,那种不乐意的程度几乎可以够得上“人神共愤”,稍微虚幻一点形容,真的带了那么点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意思。
张淙扯了下/身上的衣服,一双腿这阵功夫早都冻麻了。这两天越来越冷,他一条裤子行走人间,着实该夸一声英雄好汉。
进了楼洞以后,张淙下意识停下来隔着裤子搓了两下大腿,企图唤醒一点儿知觉,但是狗屁的用都没有。
他靠着墙边往上爬楼梯。这楼梯里的感应灯早于八百年前就寿终正寝,残骸又脏又破不像个家伙儿,肯定是丁点光华都甭想绽放。
好在每一层的楼梯平台都有一个稀里行当的单扇小窗,今晚的月亮应该是挺大,从窗户里筛进来的月光也还不算太阴晦。张淙就着这稀散的光亮,慢腾腾上了六楼。
可能是楼层高的原因,刚上六层,张淙就觉得眼前的月光突然亮了一个度,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冯老的门边堆了几箱子大白菜,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翻了一箱,还滚出来几颗,白菜一个个仰壳沾着土,被月光照得亮晶晶,像撒上了盐一样,似乎揪下来一片白菜帮子就能和着土张嘴吃了。
张淙猜这是张汉马踢的。毕竟六层就他们两家住,这破地方,平时根本也不会有人来,小偷必要唾骂一声“穷”。
张淙走过去,弯下腰一颗一颗捡着白菜,他把倒扣在地上的纸壳箱踹正,将白菜扔了进去。他搁心里琢磨,等那个老不死的归西,他就将这几箱烂白菜给他烧了,好叫他在下面把脸给吃绿。
张淙抱着箱子,蹲下来往冯老门口一放,刚拍拍手准备站起来,却突然顿了顿。他惊讶地发现,冯老家那片的墙缝里竟还扭曲着长了一根野草。
破玩意根茎算不上结实,活得扭七八歪。这位置是个角落,周围的地面和墙壁都爬上了些许龟裂,它仿若是从里面扒开来,挣着长出去的。
张淙的胳膊上难以控制地冒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也不明白,就是突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连头发根儿都开始跳。
这草之前是纸壳箱子挡着,估摸没怎么太受冷风吹?张淙低着头,眼里一片阴鸷地盯着它瞧,瞧了半晌,他从书包里摸出一根铅笔来。
小玩意长得太丑了,扭得婀娜,闹得他浑身难受。张淙用手把草扶起来,将铅笔立着靠墙,又想摸个透明胶出来,准备绑着把它给扶正。
但是透明胶还没从包里摸出来,张淙就忽然停了手。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惹气了一样,立时带了一身煞,他把铅笔摔下楼,笔杆子磕在楼梯上,在粉身碎骨前发出了一串劈里啷当的呻吟。
张淙踹歪了箱子,一脚踩上了草。野草安分度日许久,终于迎来了灭顶之灾,顷刻间被张淙的鞋底子碾了个稀碎。
张淙在地上蹭了蹭鞋,蹭干净了才开门,接着“咣”得一声巨响甩上了门,他大概就是想看看,这完蛋门板子什么时候能被他摔死。
这天,晏江何一大早就去了医院。他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嘱咐了患者一筐话,又跟患者家属浪费了些口水,刚准备回去给自己补点水分,就被冯老的主治老许堵了个正着。
晏江何自认倒霉催,只得先跟在老许屁股后面,老许拉着他走到走廊尽头,说话之前还先开了下窗。
晏江何眼皮一抽,立马抬手又把窗户一巴掌抽上了:“老许,有话就说,开什么窗啊,冻死了。”
老许默了默,说话前先叹了声,跟吊气儿一样酝酿了半晌:“江何,让冯老出院吧。”
晏江何挤了下眉头,他喜怒无常惯了,这会儿又抬手把窗户重新抽开了个缝隙:“怎么?”
老许也没跟他兜圈子,直接言简意赅说了一句:“扩散了。”
“……”晏江何的视线从窗缝里穿出去,盯着对面楼的排水管子眯眼睛。
“前几天最新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肺上,肝上……反正全都……”
老许端量着晏江何的脸:“片子在我那屋抽屉里,你看吗?”
“我看那玩意儿干什么。”晏江何啧了一声。
“住在医院治也没什么用,穷遭罪,我那天去看他,旁敲侧击的......他说他烦住院,想搁家里走。”老许说。
老许这话没说透,但也不用透,晏江何太懂了,回家无疑就是那个意思——回家等死。
“大概多长时间?”晏江何没头没脑问了一嘴,眼睛从外面的排水管子移开了。
老许很明显清楚晏江何在问什么,他顿了顿,表情有些不太好:“希望能过了年吧。”
晏江何的心里是有些惊讶的,他不得不侧过眼看老许:“这么严重吗?我看老头精神头儿还不错。”
老许皱了下眉:“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你自己就是医生,病情难道能看精神头儿吗?”
晏江何愣了愣,突然勾上唇角“呵”了声,他伸手搓了把脸:“也是。”
晏江何这一上午忙成陀螺,心里鼓着火愈烧愈旺,空下来撒/尿的时候他反思了一下,估摸是吃错了早餐,以后再不能早上喝豆浆。
他这人齁儿不是东西,毛病起来什么都能怪上,穷不知自己理亏,就是那豆浆太可怜,不但进了晏江何的消化系统无私奉献,都排出体外了还要被臭骂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