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一拥而上,却又被赵万钧手里的枪吓退。
他们就算棍棒再多,也吃不动枪子儿啊。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人群作鸟兽散,方才还高朋满座的喜宴顿时空了一半。
无人敢拦,赵万钧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沈惜言面前,抢劫般一把将呆滞的小少爷掳进怀里,大步往外走去。
沈长河追了两步:“你是谁,要带我儿子去哪?”
赵万钧停下脚步,面色沉沉地冷笑道:“我是沈惜言的男人。”
“你,你就是那赵万钧!”
赵万钧原本是想气沈长河一把,却没想到沈长河居然知道他,也就是说,沈惜言把他俩的事儿同他最怕的父亲挑明了。
赵九爷低头看了眼怀中的沈惜言,正对上他蓄满泪水的双眼,委屈的表情下是盖不住的萎靡憔悴。
他捧在手里宠的心肝儿,在金陵竟成了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
赵万钧心头火起,恨不得立马回头去把欺负沈惜言的人全给崩了。
“快,快去找保卫厅!”沈长河气得脸色发白,按着心口倒在了林菁菁身上。
门外有匹骏马,赵万钧把沈惜言放到马背上,解开绑着沈惜言的绳子,自己也翻身骑了上去。
“小家伙,坐稳了。”
赵万钧一夹马腹,骏马撒开蹄子飞奔而起,尘土四溅中把那鼓瑟吹笙着吃人的鬼地方狠狠甩在了后面。
还差一点,他的心肝儿就被逼着和别人礼成了。
赵万钧几天前一了结完北平的事情就马不停蹄下了江南,今儿刚一到地方,接应的人就向他通报了沈惜言要成亲的消息。
小少爷靠在九爷温暖的胸膛上,在风里一点一点哭成了泪人儿。
一别如斯,再见九爷的时候,他还是如初见般英雄天降,他悬空了半年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回了原位。
赵万钧知道小少爷从上马开始就在哭,他凑到沈惜言耳边柔声问:“刚才开枪,吓坏了吧?”
沈惜言摇摇头,哽咽道:“谁说的,我才不怕呢,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只怕这是梦,只怕你再离开我一次。”
“那你打打我,看疼不疼。”
沈惜言没留情,一下拧在了九爷的大腿上。
“嘶——”赵万钧没想到沈惜言居然真对他下手,忍痛道,“半年不见,夫人手劲儿还是这么大。”
沈惜言“哼”了一声,二人谁也没提方才沈惜言险些成亲的事儿。
“你现在要带我去哪儿?”
“回我下榻的住处,然后带你回北平。”
“九爷,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尽头处再拐弯,我想去看看我奶奶。”
“成,听你的,咱们先去看奶奶。”
纵马前行了一阵,沈惜言突然想到了什么:“九爷,我给你寄的诗你是不是都没收到……”
“一共八首,都收到了,也读了,比那首莱茵河更好。”
好家伙,信居然一封都没寄丢!
沈惜言闻言顿时怒了,他气鼓鼓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天知道他等九爷的信等到多少花都谢完了。
赵万钧无奈道:“我本想回你,又不敢在信中轻易承诺什么,便没有送出,我的回信都写好放在那儿,等你回家就能看到。”
九爷道理一堆,沈惜言却说不出一句话,胸口起伏半天,才憋出一句:“九爷,你是坏蛋,全世界最大的坏蛋!”
赵万钧还以为他的小玫瑰花在酝酿着什么不得了的大脾气,当即朗声笑道:“骂,可劲儿骂,我就喜欢带刺儿的,谁叫你是玫瑰呢?”
一路上,沈惜言倾尽满腹诗书,变着法儿把赵九爷数落了一通。
赵九爷一句一句听着,应着,到最后沈惜言自个儿骂累了,就瘫在赵九爷怀里。
骑马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奶奶住的那座别院。
沈惜言急忙忙拉着九爷的手推门而入。
奶奶正躺在床上看头顶的床幔,有人进来也恍若未闻。
赵万钧还想着自个儿空手而来不讲礼数,奶奶是否会怪罪,没想到竟是这番情形。
“奶奶这是?”
沈惜言抿唇道:“奶奶病了,认不清人了。”
赵万钧宽慰地抚了抚沈惜言的背,他知道沈惜言是奶奶带大的,奶奶病入膏肓,沈惜言心里必然最不好受。
沈惜言叹了口气,摩挲着奶奶的手忽然笑道:“不过说起来,我今日这身新郎服也算没白穿。”
赵万钧眉心一跳:“小东西,你还真想娶那女人不成?”
“不,我想娶你。”
“你说什么?”赵万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惜言抬头看向赵万钧,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深情,他当着奶奶的面,一字一顿道:“赵万钧,让我娶你吧,从今往后,我们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赵万钧实打实被小少爷这番话震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扶额笑了。
“你不答应啊……”沈惜言有些失落。
“谁说的?”赵万钧哑然失笑,“我应了,这世上也就你有本事敢说娶我。”
这么容易就求婚成功,沈惜言高高兴兴地从内衣口袋拿出那串珍珠翡翠项链,不由分说戴在了赵万钧脖子上。
“这就是我说要等玫瑰开花那天送你的东西,奶奶给我的,要我送给未来的媳妇儿。”
赵万钧低头一看,这项链不正是沈惜言到北平的第二天,他替沈惜言做主去保卫厅找回来的吗?
“合着我当时找回的是我自个儿的东西?”
“还好你找回来了。”
赵万钧又低头看了眼,戴在他身上实属不伦不类,但他又不舍得摘下来。
沈惜言拉着赵万钧的手同奶奶枯瘦的手握在一起。
他俯身凑到奶奶耳边,慢声细语:“奶奶,惜言好久没来看您了,为了赔罪,今日我把您孙媳妇也给您带来了,他叫赵万钧,住在北平,是个特别特别厉害的人,他上过战场,打过贼寇,保家为民,但最重要的,他是世上除了您之外最爱我的人。”
赵万钧单膝着地,沉声道:“请奶奶放心,从今往后,由我来接替您保护惜言。”
奶奶依旧茫然地望着头顶,也不知听到没有。
沈惜言再也控制不住,伏在奶奶身上哭了起来。
这时,奶奶的手突然动了动,轻轻握住了二人的指尖。
第66章
沈惜言还未从奶奶有反应的惊喜中走出来,屋外忽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进去,给我把那孽子和奸夫统统抓出来!”
这是沈长河的声音。
沈惜言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被赵万钧拉起身。
他哆哆嗦嗦道:“九爷,我爸来了。”
赵万钧紧紧握住小少爷的手:“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的。”
在这儿发生争执会打搅到奶奶,赵万钧将沈惜言护在怀里,推门走了出去。
沈长河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敢自己出来,立刻一声令下,叫保卫员们将他俩团团围住。
被一圈的枪指着,沈惜言腿都吓软了,但还是强忍着恐惧对沈长河大声说:“爸爸,赵万钧在北平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你最好不要伤害他。”
沈长河不屑地冷笑一声:“北平的大人物在我金陵未必有用。”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身后一声带着惊讶和激动的“九爷”。
保卫队队长孙大江拨开保卫员,急急忙忙朝赵万钧走过来。
“居然真的是您!”
孙大江双腿并拢,“啪”地敬了个礼。
赵万钧拍了拍孙大江的肩,欣慰道:“几年不见,都当上队长了。”
“哪里哪里,还不是托九爷的福。”
孙大江是赵万钧早期手下的人,对赵万钧敬佩有加,奉为楷模。当年他在战场上负伤,不能再跟着赵万钧征战,赵万钧便给了他一大笔安家费,还替他写了介绍信,叫他带上妻儿回金陵老家的保卫厅某个职位。
所以,说是托了九爷的福也并非客套。
沈长河和四周的保卫员都傻眼了,明明是来抓抢亲奸夫的,怎么变成叙旧了?
孙大江吼道:“都愣着干嘛?还不把枪放下,赶紧给九爷赔不是!”
那几个保卫员立马收枪,齐声道:“九爷,对不起!”
沈长河急道:“孙队长,咱们不是说好了来抓人么?”
“我说沈老板,这位可是北平来的赵九爷,绝不可能干作奸犯科的事儿,您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沈长河气得嘴唇都紫了,孙大江是他在保卫厅里的老熟人,平时也打点了不少保护费,原以为赵万钧和沈惜言这下是插翅难逃,没想到居然搞了这么一出。
他咬牙切齿地对赵万钧说:“赵九爷是吧?我这儿子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赔钱货,你带他回去,不怕倒霉吗?”
沈惜言蓦地一愣,原来,他在父亲眼里不过就是个丧门星,而他的父亲,竟可以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把这番侮辱他的话说出来。
可笑他前些日子竟还偷偷羡慕过沈云年能得到父亲的宠爱。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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