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嗅到危险,想大喊让九爷快走,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忽闻一声枪响,九爷心口间,赫然一个黑洞洞的窟窿,鲜血从嘴里涌出来……
沈惜言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看到自己被九爷抱在怀里,他险些喜极而泣。
“做噩梦了?”
沈惜言“嗯”了一声,反搂住赵万钧,死死搂着,才得以克制发抖。
他不敢想象,如果哪天梦境成真,九爷因他受难,他该如何原谅自己……
而且,这并非没可能,他是有过两次教训的。
抱了好一会儿,沈惜言瓮声瓮气道:“我想去后院走走。”
黎明前寒气最重,赵万钧给沈惜言披好衣裳,点灯陪他去了后院。
沈惜言走到那片玫瑰旁,弯下腰,指尖一一抚过绿叶。
赵万钧替他拉了拉外套:“玫瑰就要开花了,你说花开的时候要送我东西,没忘吧?”
沈惜言恍若未闻,许久之后才直起身,回头道:“九爷,赵司令要害你。”
灯光下,沈惜言额上遍布冷汗,又被赵万钧细细拭去。
“我知道。”
“所以你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沈惜言一把握住九爷的手,“我们私奔吧,你随我去金陵,或者我们一块儿去美利坚、法兰西,哪里都行,就是不要在北平呆了好不好!”
赵万钧看沈惜言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天真单纯的孩童,他笑道:“没想到我的心肝儿这么有想法。”
沈惜言知道九爷是在调侃他,他急道:“争权夺利当真这么必要吗?”
赵万钧未语。
沈惜言颓然放开赵万钧的手:“或许有个人说得没错,我留在北平,就是你的麻烦,我干脆走了算了!”
他说得像赌气,但事实上,这就是他内心所想,如若他劝不了九爷,也不能留在这儿做九爷的软肋。
赵万钧闻言,眉头拧了起来,面色瞬息万变,仿佛在做极大的心里斗争。
最终,他叹出一口气:“惜言,先回金陵去吧,等北平一切尘埃落定,我下江南找你,将一切同你说明,好好向你赔罪。”
他目前不能透露太多,所以就向沈惜言无法保证什么。他舍不得哪怕是一秒的放手,私欲让他只想把这朵小玫瑰花永远绑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可这样不安的小少爷,他看了实在心疼。
一朵玫瑰,终究是经不起暴风雨的。
只能咬咬牙,让他先远离漩涡中心。
天际突然露出一条太阳的金线,小少爷怔怔地望着赵九爷,噙了好久的泪珠终于滚落。
*
玫瑰完全盛开的那天,沈惜言顶着俩红眼圈儿,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说好要等开花时送赵九爷的东西,终是没能及时送出去。
第64章
飞花似雪,暖草如烟。
沈惜言站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左手边的秦淮河上花团锦簇,莺歌燕舞,右手边的沈家酒楼拔地凌空,气派非凡。
有言道近乡情怯,沈惜言四处望望,南国的一切,竟变得陌生了起来。
沈家的大宅隐于一片砖瓦的青灰之中,他离家的时候,大门还是棕黑色,而如今,却变成了亮眼的朱红,仿佛新添了一笔生命。
沈惜言深吸一口气,拨了拨门上的铜环,过了好一会儿,门内一阵“啪嗒啪嗒”的急促脚步声,下一秒,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个陌生的小男孩,约莫十岁的样子,又稍微有些面熟,他躲在门缝里偷看沈惜言。
沈惜言还以为是什么远房亲戚来了,他弯腰笑道:“小孩儿,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小孩儿一叉腰,指着沈惜言的鼻子趾高气昂道:“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你家?”沈惜言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抬头看了眼牌匾,上头写着一个大大的“沈”字。
这时,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年年,开门做什么?”
小孩儿回头道:“妈妈,有个奇怪的大哥哥。”
“谁呀?”
那女人走过来拉开儿子,见到沈惜言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你就是沈惜言?
“我是,你——”
沈惜言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打断:“哦,那你进来吧。”
沈惜言一脸莫名地走进门内,这女人他从未见过,却给他一种女主人的姿态。
女主人……
沈惜言心头突然不安了起来,他快步走向屋内,把身后训孩子的声音抛诸脑后。
“年年,以后不许随便给外人开门,听见没?”
“听见了妈妈。”
沈宅外,角落里的四个大汉见沈惜言进去了,才纷纷转身离开,去找旅馆投宿。他们是赵万钧派来一路护送沈惜言的,只是躲在暗处,没叫他知道。
屋内,沈惜言少时的丫鬟柳绿正帮他收拾着屋子,表情端的是义愤填膺。
沈惜言坐在茶桌前,紧紧攥着手心。
原来他父亲沈长河在他离开之后就娶了新夫人,而这孩子今年八岁,也就是说,在沈惜言十二岁的时候,他爸就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不,现在不叫私生子了,应该叫二少爷,而他的母亲林菁菁,就是沈家老爷明媒正娶的续弦夫人。
难怪他在北平呆了一年,沈长河都不曾叫他回家,难怪刘涯和柳绿要他在北平玩尽兴了再回来,原来是故意让他晚点回的,他还以为是他俩两小无猜心有灵犀。
“当时奶奶不同意老爷娶,就是怕她对你不好,等你离家后不久,老爷便执意要把人娶进门,奶奶一下就气倒了。”
沈惜言腾身而起:“什么,奶奶气倒了?”
“是呀,现在连人都认不清了,估计你去了也不一定记得你。”
*
沈长河到了第二天清晨才回来,他刚连夜处理完一桩生意,脸色疲倦,见到久未归家的大儿子,也只是稍稍点了点头,眼里全无欣喜,也没问他的学业生活,将沈惜言直接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正当沈惜言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沈云年揉着眼睛跑到大堂,肉团子似地一把抱住沈长河的大腿:“爸爸爸爸,您又不陪年年睡觉。”
沈长河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出笑容,一把将二儿子抱起:“哦哟,都怪爸爸太忙了,今晚一定陪年年睡觉。”
“年年,你慢点儿。”林菁菁从后面追了上来,“你儿子就是皮惯了,昨晚见不着爸爸闹了半天不睡觉,都是被你宠的。”
“宝贝儿还小,就得宠着。”沈长河说着用胡须蹭沈云年的脸,“年年这是想爸爸喽。”
“今日怎么没去学堂?”
林菁菁道:“先生病了。”
沈长河点点头:“那咱们得备些礼品去探望一下李先生,他平时对年年关照颇多。”
看着眼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沈惜言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好像自己突然进入了一个并不欢迎他的地方,这里不是他的家,他出现在这里只是一个意外。
他的父亲从没哄他睡过觉,更没有将他放在臂弯抱起过,他爸甚至连他学堂先生姓什么都不知道,他以前觉得这没什么不正常的,可如今才猛然惊觉,他爸对沈云年,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模样。
“爸,我想去看奶奶。”沈惜言不适时宜地打断了对面的父慈子孝。
沈长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你去吧,让柳绿带你。”
奶奶被安置在一处环境清幽的院子,离主宅不算近,步行半个钟头才到。
柳绿一路上给沈惜言讲了林菁菁过门的这两年家中的变化,字里行间都在提醒着他,林菁菁这个女人心机多么深厚,不遗余力地想抹去他在老爷心中的分量。
沈惜言扯着唇角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实,根本不需要谁来抹去,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他在他父亲的心目中本就无足轻重,以前只是因为他独子的身份,再加之有奶奶的袒护,他才能无忧无虑地长大,染了一身的少爷意气,以为全天下都是自己的。
一进屋,浓重的中药气味扑面而来,差点儿把沈惜言苦出眼泪,他快步走到床前,见到了卧在病床上的奶奶,他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奶奶的情况用八个字足以概括:面色发青,形容枯槁。
沈惜言犹记得离开金陵的时候奶奶的音容笑貌,她用乡音轻声慢语地嘱咐他,要他在外国吃好喝好玩好,千万别委屈自己。
沈惜言颤抖着握住奶奶枯瘦的手,唤道:“奶奶,我是惜言呀。”
过了好久,奶奶浑浊的眼珠才转到沈惜言身上,然后又毫无波澜地转到了别处,好像不认识孙子了。
“柳绿,奶奶连我都不记得了?”
柳绿叹了口气:“奶奶谁都不记得了。”
沈惜言心中一酸,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回国之后只想着去玩,把奶奶忘到了天边,如果他能早些回来,还能多照顾奶奶一段时间。
柳绿心思玲珑,又和沈惜言青梅竹马,一眼便看出了沈惜言在想什么:“少爷,你也是不知道嘛,就别怪自己了。”
沈惜言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对柳绿说:“你先出去吧,我在这陪陪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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