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沈惜言翻过来一看,上面居然还刻了他和九爷的名字,绝不可能是今天才制出来的。
“先前就备好了,一直等机会呢。”
“你怎么知道我和九爷……”沈惜言惊得舌头都打结了,九爷却波澜不惊。
“我早知道了,干我们这行最会观察旁人的喜怒哀乐。”何况沈惜言就差把心绪写脸上了。
不过这后半句话青鸢没说。他要是不知道就不会前些日子天天邀沈惜言听戏了,这事九爷也知道,只有沈小少爷自个儿还蒙在鼓里。
沈惜言看看手上的同心锁,又转头看向赵万钧。
沈惜言不敢置信的表情像钩子一样勾着赵九爷心尖尖划拉,难得他骄矜的小玫瑰花也有这般畏缩不自信的时候。
“这是青鸢送的贺礼,夫人可要收好了。”
光天化日下被喊“夫人”,沈惜言慌忙去瞧青鸢的脸色,只见对方还像方才那般笑着,如春风和煦,一下便化解了他的紧张。
青鸢非但不觉得男人喜欢男人是怪事,还如此有心地投中所好,沈惜言感动得要命,一把抱起青鸢转了两个圈,飘飞的水袖差点儿缠脸上。
“哎哟快放我下来,九爷该怪罪了。”
“不会的,九爷他——”沈惜言刚想说九爷大度,一回头就撞上了赵万钧危险的目光。
“小家伙,你可从没这样抱过我啊。”
九爷这么个大马金刀的爷们儿吃醋,对于小少爷来说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他立马跑回九爷身边哄道:“抱,回去就抱嘛。”
赵万钧压低嗓音在沈惜言耳边道:“这可是你说的,正好你也活蹦乱跳了。”
“嗯嗯!”沈惜言点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太对劲,他狐疑地看向赵九爷的脸,只瞧到了一脸高深莫测。
沈惜言吃多了冰葡萄尿急,没一会儿便匆匆忙忙去了茅厕,待沈惜言走后,青鸢对九爷说:“这沈小少爷还真是世间少有的可爱,连我都忍不住喜欢了。”
赵万钧眯了眯眼,警告道:“那你最好断了这念想。”
青鸢哈哈大笑:“天闷逗个乐,我连同心锁都送出去了,还能有什么念想不成?”
“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青鸢收了笑:“嗯,七爷前些日子来了两回,问我沈少爷的事。”
赵万钧神色一凛:“老七?沈惜言的事他问你做什么?”
“他问我您是不是……是不是……”
“有话就说。”
“他问您府上是不是添了男宠,还问我你俩勾搭多久了。”青鸢原封不动地把话复述了一遍。
赵万钧听罢脸色不大好看,那日回城,老七也在,难怪他要问青鸢,原来是把沈惜言当成相公堂子一类的人了。
他们几个插香兄弟都是出生入死过的,歃血为盟,坦诚相待,唯独杜老七此人圆滑,心眼又多,近几年为了功利处处讨好他父亲赵麟祥,替他父亲干了不少黑心事,不是盏省油的灯。
赵万钧沉声道:“如果杜老七再来,你要他直接去找我,就说是我说的,保证让他明明白白。”
第46章
两情相悦这等喜事,沈惜言自然没忘了告知好友。
严书桥得知好友终与赵九爷心意相通之后,直呼“糟蹋”,端的是痛心疾首,他打心眼里觉得男人和男人谈情说爱是匪夷所思的事儿,可沈惜言却一副要护心上人到底的架势,他为了友谊长存,只好面上消停了,暗地里越发看那赵九爷不顺眼。
明明是自己请来的客人,最后却住进了别人家,严书桥不甘心,只能隔三差五地把沈惜言请回家里做客,想以此旁敲侧击沈惜言有没有受欺负,好找时机一举把人劝回来。
这个机会他一等就是半年,终于等来了——沈惜言大晚上含泪投宿,赵九爷追人未果。严书桥乐得不行,那晚一看到九爷去金风玉露便想也没想就奔回家给沈惜言告状,打算来个火上浇油让沈惜言彻底认清赵九爷真面目,谁成想这一下又把人送回了虎口,气得严书桥当天多吃了三大碗。
不过沈惜言再依恋赵万钧,也还是个少爷脾气,住在少帅府半年多来的确没少和赵万钧闹别扭,但要说离家出走,那还是头一遭。赵万钧可不敢小视,把人弄回来之后,先是在床上疼爱了一番,又连哄好久,最后掘了菜园子换上一片玫瑰花园才把人彻底收买。
冬末春初的日头短,这天天还没大亮,王副官便过来给赵万钧传话,说赵司令要他回家一趟。
沈惜言近来浅眠,九爷一起床他就惊醒了,顺带一把搂住九爷脖子:“天还没亮,你去哪儿?”
赵万钧亲了一口沈惜言噘起的嘴:“义父叫我回家一趟,你多睡会儿。”
“哦。”沈惜言放开手,动作似有些不情不愿。
他缩回被窝,看着九爷穿衣,又目送九爷出门,早已是睡意全无。
他住进这里的半年来,赵司令从没叫人来请赵万钧回家过,上回被他碰上还是半年前在香园那次,当时他俩刚认识没多久,九爷撇下了他回家见了一个柳小姐。
思及于此,沈惜言又联想到他为了玫瑰花负气出走的那几日,九爷都没去找过他,再见时却看到个舞女坐在九爷腿上。他心里那点儿惴惴不安一下就放大了。
沈惜言是个没法儿委屈自己的人,待九爷走后,便披了衣裳叫来席贵问话:“我不在的那几天,九爷在做什么?”
“回沈少爷的话,这段时间局势动荡,九爷自然是在忙大事,不过前几日抽空去了华东植物家那里学习种玫瑰。”
“那他可有抽空去干别的,比如去歌舞厅、大饭店……”
席贵笑了:“咱九爷从不是贪图享乐之人,他那时间可金贵着呢。”
沈惜言点点头,闻言放心了不少。
“沈少爷,有些事本不该我多言,但九爷对您,那可真是没话说,您也要多多体谅些才是。”
席贵的话如石子激起千层浪,他在严公馆呆了好些时日,哪知赵万钧最近事务繁多,席贵这是在暗道他不懂事呢。
沈惜言像个被批评的小孩儿一样有些无所适从,好在席贵说完就退下了,没发现他的红脸。
*
赵家大宅内,几个姨太正坐在沙发上谈天,见赵万钧到了纷纷起身:“万钧回来啦?”
“嗯,父亲呢?”
二姨太道:“在书房等你呢。”
五姨太提醒了句:“你爸脸色不对劲,说话当心着点儿。”
三姨太也道:“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姨娘最近学了几道新花样。”
几个姨太太都是人精,对赵万钧体贴得很,赵司令无法生育,她们也知自己生不出孩子,便转而拉拢赵万钧,只要赵万钧把她们当娘,以后她们便照样能安享晚年。
赵万钧到了书房,门半开着。
赵司令今年七十有余,穿着一身绛紫色马褂,正坐在沙发上盘核桃,面前一碗药还搁着没动,眼看热气都快散完了。
赵万钧敲了敲门:“父亲。”
赵司令见赵万钧来了,脸色一板:“进来。”
赵万钧把药端到赵司令面前:“您这药怎么不喝?”
赵司令看了他一眼,抬手就把药碗掀翻在地,哐当碎成两瓣,赵万钧面不改色地直起身,也没去捡。
“我问你,金风玉露是怎么回事?”
“陈老二生辰。”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赵司令敲着桌子说完,又咳嗽了好一阵,胸口上下起伏发出拉风箱的声音。
“您身体不宜动怒,还是消消气吧。”
“那金风玉露是洋人潘琼斯开的,他在北平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会不知?”
赵万钧没辩,心里盘算了好一阵是谁打的报告,想了一圈已有答案。
“你那些弟兄都是成不了气候的,你不一样,终有一**要继承我的衣钵,把赵家发扬光大。”
赵司令长叹了一口气,几十年来没有亲生骨肉终是让他遗憾至今,而他物色了无数年轻人,也只有赵万钧有做他儿子的能耐。
他发完火,见赵万钧一直不说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缓和不少:“行了,回去写个检讨给我,引以为戒。你是爷们儿,有时没地儿泻火,为父理解,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一下娶个女人回去了。”
赵万钧笑笑:“这事儿就不劳您操心了。”
赵司令冷哼一声:“过几天有个宴会,陆部长的太太过四十三岁生日,你要去应场。”
“陆坚石?外交部那位?陆家女眷过散生日,我一大老爷们过去干嘛?”
“这场宴会你必须去。”赵司令神情疲惫地摆摆手,好像不想与他多言此事,“我听杜延说,你那儿住了个南边来的人,是家乡故交?”
杜延就是杜老七,原先是赵万钧手下,现在在替赵司令办事。
赵万钧“嗯”了一声,心说果然没猜错,就是这杜老七把事儿捅到他义父耳朵里的,恐怕还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不然也不至于把老头子气成这样。
赵司令拿起拐杖颤颤巍巍站起身,拍了拍赵万钧的肩膀:“多与南方走动走动是好事儿,但也要记得有个度,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还有事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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