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突然被狠狠击中,沈荣河觉得自己此刻耳尖都在发烫。
太迟钝了,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走吧…还要送你回去呢!”
沈荣河感到脸上依旧热乎乎的,但时间实在不早,将安德里安送到大使馆后,自己还得骑车赶回部队。
于是他们又沿路返回。明明是同样的景色,却显得与来时都不大一样了。
看着铁栅栏另一边的几面旗帜,沈荣河的心里又升起几分不舍。但不舍也无济于事,他带着安抚的意味捏了捏对方的掌心:
“睡个好觉……我先走了。”
“晚安。”安德里安深深地看着他,“明天见。”
沈荣河刚要起身,察觉到对方似有似无的等待,他犹豫了一下,在对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明天见。”
他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安德里安,里面神色温柔得像是一汪水。
“中将,明天有一位代表……”
阿斯塔耶夫终于找到了消失一晚上的安德里安,却发现对方虽然板着脸,却掩饰不住眼角的春风,仿佛是被人掉了包。
“明天再说。”安德里安极其冷漠地睨了他一眼,便径直上了楼。
很明显,中将的喜悦并不想和他分享。
冰冷的水从头倾注而下,集中ying里已经熟悉的温度,如今却怎么也不能让他冷静,只让他觉得心中那团火热烈的灼烧感愈发清晰。
裸着上身出了浴室,安德里安拿起桌上的一根烟,想要到阳台去吸几口,却在路过全身镜时停住了。
男人的身材无可挑剔,线条流畅,极富张力, 只是那些伤疤和刺纹交织在一起,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清晰可怖。
他不愿再看,点亮了火光,狠狠地抿了一口,白烟随之飘起,晕染了他的眉眼。
“沈荣河。”
很浓重的夜色——连低语也很深切。
第12章
沈荣河一回到宿舍,发现刘邵诚大晚上居然在自己宿舍稳坐如山。
“任连长,这么晚回来啊?”
刘邵诚嘴里吃着老三女朋友带来的花生,手上忙着剥皮,脸上倒看不出怒气。
沈荣河摸不透现在什么情况,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老三,然而对方也只是冲他挑了挑眉。
他犹豫一下,只得回道:“我请了假。”
刘邵诚一听,脸就耷拉下来了,手指使劲敲了敲桌子:“你要再晚点回来,那就得按两天假走了!你算算你这段时间请了多少假?今天你们连两个兵架都干起来了,一找连长就没影儿,我不挨批评啊?”
沈荣河现在听懂了,合着对方大晚上兴师问罪来了。不过确实自己最近请假给身边的人带来了不少麻烦,他给刘邵诚倒了杯水,也软了语气:“我以后一定注意。刘哥,您消消气?”
刘邵诚一听他服软,脸色就没那么难看了,但嘴上还不肯放下,又扭头冲老三念叨:“瞧瞧,这会儿叫的还挺勤快。”
老三一看差不多了,赶紧充当和事佬:“一戎,你确实得谢谢刘营了,今天那两个打架的,拳头挨到眼睛上,眼球都出血了,两人直接记个大过,上边真要找起你,还真不好交代了。”
沈荣河点点头,这几天估计后续要处理的事情会很多,假恐怕是不能老请了。后几天估计没法去找安德里安,想到这儿,他心里边不免感到有些失落。
“哎不是,任一戎,你不对劲啊!”
还是刘邵诚眼睛毒,一下就看出沈荣河细微的沮丧,提高了声音:“你小子直说吧,就问是不是谈恋爱去了?”
老三一听眼睛也睁大了:“真的假的?”
看着刘邵诚这幅铁证如山的样子,沈荣河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戳了当道:“是。”
刘邵诚一听,感觉又一阵心猝:“还挺理直气壮的,合着我就该任劳任怨地给你擦屁股呗?”
老三也觉得沈荣河不厚道了:“啥时候的事儿,你也不说。”
“最近,没多久…”沈荣河在旁人面前提起来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了话题:“咱这儿有没有结实点的线?能挂脖子上的。”
“你明天去问问后勤吧…你挂啥?”老三问道。
“没啥,小东西。”
嘴上这么说着,沈荣河心想还是等回头找个时间,去店里选一条好点的链子,省的把袖扣弄丢了。
他爱惜着呢。
有了这出,沈荣河也消停了几天,没敢顶风作案 。
两个打架斗殴的新兵念了检查之后,他还得例行一下公历,进行一番思想教育。
底下的人兴致不高,沈荣河在上面也提不起精神,一出来看见刘邵诚在抽烟,他就要了一根醒神。
谁知道俩人面对面抽着,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聊着就聊到了感情问题上。
“咱团长的弟弟,知道不?那对象处的,三天两天闹啊,好几次来营里找人,不知道你有印象没?”
沈荣河思索了一下,他对这些关注不多,但显然对方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印象,继续道:“谈恋爱啊,都是这样,你过了那个热乎劲儿,就觉出单身的好了,自在啊——人都是这样,就惦记着自己没有的东西。”
然而,沈荣河可不这么认为,也不喜欢对方以如此轻蔑的口吻谈论爱情。
有些人认为爱情是饱食后消磨时光的玩物,可有的人的爱情能解救另外一个人。
“会觉得不够自在,我认为只是因为感情没那么深。”他吸了一口烟,眼神很认真:“爱会让两个人不由自主地靠近,而不是远离。”
对方明显被他说愣了,顿了一下才接道:“还挺会说。”
刘邵诚脑海里对沈荣河的标签又多了一条:神秘 、外冷内热 、要强能干肯吃苦——好家伙,还情根深种。
中将正在恋爱。
阿斯塔耶夫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同时,他能看出,这其中进行的并不顺利。
中将的脸色,是从几天前中方陆军的人来转告了几句话后一直沉着的。
想必是那位这段时间空不出时间见面了。
和各种不同代表的连续会谈,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挤在一起,安德里安连续几天都陷入一种深度疲惫的状态。
他真的很累,不光是各种接谈工作,上头的用意很复杂,他不光奉命办事,还得揣度他们的心思。
当然,还有一点,见不到他。
晚上八点,结束了一天会议,安德里安在固定地点上了专员派送的车。途径天安门广场,车速很慢,后排又宽敞,一来二去,他渐渐有了困乏的睡意。
朦胧中他好像记起母亲屈指可数地一次对他提起父亲:“你父亲很强势,做起事来就像野兽,好像什么也困不住他。”
安德里安心里一阵自嘲,自己一定不像父亲,否则怎么会光是站在喜欢的人面前就觉得耳根发烫,身体上涌现渴望珍惜他的战栗。
被困在这样热烈的感情中,甚至让它成为生存的动力。七年前如此,七年后仍无长进。
对待一个人如此患得患失,总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从学习对方的语言开始,他就在拼命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收拢发散的思绪,回过神来,安德里安才发觉车停了好一会儿了。大约车内灯光被调暗了,眼睛睁开并不困难。可同时,他却发现自己移不开目光了。
心心念念几天的人,就坐在自己身旁,看样子是趁他打盹的时候悄悄上来的,此时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自己时仿佛将世间所有光都吸纳进去了。
上帝啊。他心想,我的耳朵又要烧起来了。
第13章
北京的秋夜,天空乌蓝,月光清浅,秋虫的唧令声断断续续,衬得这夜晚更加静谧。
沈荣河在大使馆的值班室登过记后,直接被带到了停车场。
阿斯塔耶夫正守在一辆红旗牌轿车旁,看见是他,很利落地将车外的几个随从人员也打发走了,指了指车门示意他可以进去。
直到沈荣河有些不解地拉开车门,才明白怎么回事——安德里安睡着了。
他的身体微微向后仰,脑袋却向下垂着,淡金的发丝被压的有些凌乱,可见已经睡了有一段时间。
沈荣河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索性也不去打扰他,小心翼翼地跨进车里,挪到了安德里安的身旁。
身子坐安稳了,他的眼睛却控制不住地直往对方脸上瞧。
车里开了灯,橘黄色的柔光轻轻地散落下来,顺着男人的睫毛投下一排淡淡的影子,刀削似的嘴唇勾勒出自然的弧度,连带着素日冷淡凌厉的棱角都柔和了几分。
虽然对方平时的话也不多,但现在格外安静——甚至可以称上恬静。沈荣河不禁想象了一下,小时候的安德里安大概就是这样,乖乖的,安安静静的,像个小天使一样,怪招人疼的。
思及此处,他的心就好像软化成了一滩水。看着对方眼窝处泛青的痕迹,沈荣河突然有种亲吻它的冲动。
然而,还没等他付诸行动,那双琥珀色的,带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的眼眸毫无征兆地睁开了。沈荣河感觉到伴随着那一刻,心脏有一瞬间猛烈的抽跳,律动声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