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积分难吗?”谢梁安问道。
谢然摇了摇头,说:“我们学的不算难。”
“你当时要是坚持去艺考,现在说不定……”
“爸。”谢然打断了他的话,“是你告诉我的,我们不要去贷款未来。没有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
窗外是黑漆漆的一片,连对面的楼房都看不真切,只有几扇窗户上反射的光略微明显。谢然埋头吃着碗里的夜宵,热气蒸红了他的脸,谢梁安坐在桌边哼着小曲,破碎的音节在安静的厨房里回荡。
“今天又唱了什么?”谢梁安问他。
“都是绿洲的。”谢然笑了笑,打趣说,“这家酒吧的老板好像很喜欢他们,我估计他要是再有钱一点,都能把我们买下来,天天在他面前cos他们。”
“听说最近附近在修线路,你晚上回来的时候小心一点。”
“知道了。”
“明天降温了,衣服多加几件,每次都穿这么少。”
“嗯。”
谢梁安撑着头想了想,又道:“你这个月工资拿到后先去买一件衣服吧,我今天看你屋里的那些,好多都是高中时的,再穿这些找不到女朋友怎么办?”
谢然柔声道:“知道了。”
“然然。”
“嗯?”
“然然。”
“我在。”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不要把我葬在B市,太远了。在A市随便找一块地就好,不要太贵。”
眼前的事物统统消失,冰冷的海水从他的脚底漫上来。谢然像是被人抓住了双腿,他想要逃跑,却怎么也迈不开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翻涌而来,淹没了他的视野。
太冷了。每一滴水都如针一般,像是要刺进他的皮肉,刺穿他的骨头。他无法呼吸,海水淹没他的口鼻,拽着他向更深的黑暗坠去。
谢梁安在岸上凝望他,神情淡漠。
几秒后,他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然后转身就走。
不要!
他张开嘴想要呐喊,但是禁锢住他的海水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只能看着谢梁安的背影渐渐远去。
别走!
别离开我!
温热的液体滑过他的脸,隐没在发间。谢然挣扎着想要向水面游去,却动弹不得。
不要走……
“爸!”
谢然在床上惊醒,梦中的心悸感瞬间涌上心头,心脏飞快地跳着,床板都像是在跟着震动。
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沉闷得犹如鼓点一般的心跳声。
天花板上都出现了许多黑斑,模糊不清的。
外面下了雨,雨点在栏杆上敲打着,愈来愈快,如同哭声。
寒意充斥了整个屋子,冷风簌簌地刮着,窗帘在仅有的地盘里飞舞,窗外树上的叶子落光了,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无助可怜。
谢然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他翻了个身,反手捞过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手机,锁屏上出现了几条消息提示。
陈宇皓:我九点到你家。
任昀: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丧葬事务所给他发来的消息。
谢然先是给任昀回复了几条消息,告诉他自己最近不去他家了,想在自己家里待几天。他没有说原因,因为觉得没什么必要。亲人去世不是什么值得传播的消息。
然后他又给陈宇皓发了几条消息,让他把自己能推迟的工作都推迟,不能推迟的都集中在这几天,实在不行就取消,违约金他来赔。他要陈宇皓帮他空出一段时间,他想独自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静一静。
去哪里都好。
以他现在这个状态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人总是会觉得累的,更何况他忙碌了这么久。
好像他父亲一走,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了意义。
谢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为了什么而工作。
他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干脆就这样算了吧,别拼了吧,他已经没有要照顾的人了,随便混混日子也够他衣食无忧地过完一生了。
至于任昀……
触不到就触不到吧,毕竟任昀只是他少年时代的一个梦,能接近他、一起生活这么久也已经够了。
星星永远都在最遥远的地方,哪怕站在山巅,举起手摸到的也是自己心里的幻象。
谢然起了床,机械地洗漱、换衣服,用口罩、墨镜遮住自己的脸,在客厅里等着陈宇皓的电话。
肚子饿得难受,空荡荡的胃又开始撒泼。他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包即将过期的核桃露,兑了热水将就着喝了下去。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谢然还当是陈宇皓到了,也不着急,先把碗放进洗碗池,才回身去了客厅。
但当他看到来电显示上的那个名字后,浑身肌肉都不由得僵**。
第53章 恍然
失真的呼吸声穿过听筒,打在任昀的耳朵上。
谁也没有出声,像是在有意维护这样的安静一样。但只有任昀知道,几个月的相处让他习惯了谢然的主动,他在等待对方先开口和他打招呼,可是他打的算盘似乎不太如意。
在几秒的沉默后,任昀丧失了所有的耐心,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谢然。”
谢然淡淡地应了一声,说道:“任哥。”
“为什么?”任昀没头没尾地说,但谢然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没有为什么。”他说道,“最近我有些事,两个人住不太舒服,想回家一个人待待。”
任昀噤了声,沉重的呼吸声再次蔓延开来。这一回的与之前的不太一样,像是他故意压抑着的,里面掺杂着许多情绪,就如同狼发怒时的闷嚎一样。
任昀知道自己没理由发脾气,他和谢然之间不过就是一场交易,对方有理由也有权利离开。但他就是不高兴,哪怕谢然随意找个理由敷衍他也好,可谢然偏偏什么都不说,就留下一句“两个人不太舒服”。
是因为他吗?
任昀控制不住地想,是因为跟我住,所以觉得不舒服?
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比如文身的指代者。
他的思绪就如脱了缰的野马,漫无目的地撒欢奔跑,他想过了好几种的可能性,每一个都让他十分不悦。
谢然见他许久没有回应,再次开口说道:“任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任昀咬了咬牙,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挂断了电话。
他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如同夏日的暴雨天似的,阴沉沉的,无数乌云堆积在上面,仿佛下一秒就能打出一个震耳欲聋的雷。曾静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一脚,同他拉开了距离。
“怎么了?”她试探地问。
“没有。”任昀嘴硬地说道。
“你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欠了几百万,怎么会没事?”曾静瞥了他一眼,说,“等会儿要上镜的,你调整好,不然外面又得说你耍大牌。”
“哦。”任昀冷漠地应道,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结。
·
活动结束之后,任昀回家换了套衣服就出了门。
池青衍几分钟前刚给他回了消息,只有四个字——
恭候大驾。
任昀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压了压自己的帽子。他和池青衍的住处相隔不远,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两个人都看中了这里清净、安保措施严,只不过一个买在一期,一个买在二期,池青衍的房子还要再往里一些。
对方今日大概是没有工作,在家里窝了一整天,开门时还穿着睡衣,一头棕发横七竖八地乱翘着,像是在勾引麻雀来脑袋上筑巢似的。
他戏谑的目光在任昀脸上扫了一圈,扯了扯嘴角,一双凤眼眯了起来:“哪位这么有本事,把你气成这样?这脸黑得都快和我家的锅底差不多了。”
任昀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进了门,轻车熟路地从消毒柜里翻出拖鞋穿上,走到饭厅与客厅交界处的吧台前坐下。
池青衍跟了上来,抬手从旁边的酒柜上拿了一瓶酒。玻璃瓶敲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池青衍撑着脑袋在他对面坐下,用起瓶器撬了木塞。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早就养成了许多心照不宣的默契。诸如一旦一方心情不好,另一方就会在家里备好酒,两个人面对面地喝,有时候甚至不需要抱怨,就能把气消掉大半。虽然随着年龄渐长,任昀来找池青衍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一般都是池青衍找他。
“Screaming Eagle Caber,我爸的珍藏。”池青衍找来两个杯子,把酒倒上,“之前回家时从他酒库里顺的。”
任昀的手指点着吧台台面,等到池青衍倒满酒后,他才停下把玻璃杯拿了过来,贴在下唇抿了一口。
酒是好酒,就是到了他的嘴里,有些没滋没味的。
另一个玻璃杯里也盛满了酒液,正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光。池青衍抬手饮了一点,笑着说:“说吧,怎么了?”
“谢然出去住了。”任昀说道。
“啊?”池青衍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吵架了?”
“没有。”任昀又喝了一口,“他今早给我发的消息,说这段时间回自己家住。我问他原因,他说两个人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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