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多,好像都没什么联系。
“我一直有在努力的,但也许是天赋限制,演出来确实挺辣眼的,我自己都不敢看。”
从地下歌手到现在,他确实妥协了许多。
“谢然。”任昀沉声叫了他一句,“我知道你在努力,我也相信你会更好。”
谢然愣了一下,随即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其实能和您搭一次戏,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缓,语气也很轻,像是山林里的一阵风似的,夹杂着初晨青草的味道,温柔地拂过山野,掠过每一条溪水,荡起层层绿浪、道道涟漪。
成片保存了任昀伸手挡住谢然鼻子的片段,还在空白处特意P了一个醋坛子。谢然没有忍住笑了一下,转头再去看任昀,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尴尬得很。
像是真的吃味儿了一样。
屏幕上的谢然眼睛上遮着一块红布,让人不禁把视线转移到了他的下半张脸。口红是土橘色的,显白,鼻梁也被修得高挺,可惜那颗痣被红布藏住了,不然可能会更加好看。
许多人的上半张脸会比下半张好看,可谢然却是与之相反。任昀的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绮念,甚至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双眼被蒙上的谢然躺在床上,他会无措地四处“张望”,双手或许还会扣紧自己的手,他的额头会布满细汗,汗水浸湿束缚着他的布条。
他会叫自己吗?
任昀悄悄瞥着他,但却和同样在打量他的谢然对上了目光。
“你这几天行程紧吗?”任昀问他。
谢然:“还有几个活动要跑,也还好。怎么了?”
“任曦名下的酒店刚开业,想让我们过去替他体验一下。”开业是真的,体验就是任昀随意找的借口了。
“我周日晚上应该有空,奶奶他们也去吗?”
任昀撩起眼皮,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只有我们两个。”
谢然轻轻地“啊”了一声。
“那我要准备什么吗?”
任昀一头雾水。
“就是……狗仔来拍吗?我要不要……”
任昀冷声说道:“不要。就是吃个饭,狗仔也不会被放进来。”
说完,他就气势汹汹地灌了一大口可乐。
谢然不明白他又怎么了。
第二天,《国民CP》第二期播出,谢然抽空看完了这一期,用的1.5倍速,堪比某站鬼畜区的视频。效果还算不错,冰岛的景色在镜头下也是一样美,弹幕上有不少吹他和任昀的,但也有不和谐的反对声,嘲讽他们“貌合神离这么明显,傻子才会相信是真结婚”。
谢然并没有在意这些,屏蔽了弹幕后就继续往下看。
当天晚上他没有回A市,而是在隔壁市的酒店里睡了一夜。睡前收到了不少消息,可唯独没有他爸的。
大概是提前睡了吧。
他爸爸最近的睡眠总是不太好,上次去看他爸爸时整个人都像是苍老了十岁一样,脸上都泛着病态的白,衬得眼下的青黑更加突兀。
谢然给他爸发了几段话,又在和任昀的对话框上停留了一会儿,便转身睡下了。
他的飞机是第二天十一点的,谢然本想睡个好觉,可没想到刚过八点,便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铃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不绝。
谢然翻了个身,不耐地将手拍上床头柜,将手机拿进被窝。
然后,他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来电显示上是秦阿姨的名字。
谢然第一个反应就是他爸出了事。
他接通电话,喘了几口气,心怦怦地跳得很快。冷风都灌进了他的被子里,冻得他浑身发冷、肌肉僵硬。
“小谢啊……”秦阿姨的声音颤抖,断断续续的,牙关都像是在碰撞着,“你现在在哪啊……你快回来吧……你爸他……”
谢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焦急地问道:“秦姨,我爸怎么了?”
“你爸他……”
“您别紧张,慢慢说。”谢然心里着急,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嘴上还是故作镇定地安抚着秦阿姨。
“你爸他走了……”
嘭——
他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要逆流了一般,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刺耳嘈杂得像是雷声。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尖都变得冰凉。
风呜呜咽咽地吹着,卷着空气里的尘埃踉跄跑远。阴沉沉的天没有光亮,云层似乎都贴得很低,随时都能塌下来似的,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后,过往的风戛然而止——
就像谢梁安的一生。
第51章 永远
谢然不喜欢医院。
一眼望过去像是只有两种颜色,非黑即白,空气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难闻得很。室内的温度也比外界的低了很多,十分阴凉,像是突然有一条蛇贴上了你的皮肉。但这里并不安静,嘈杂的人声从未停止过,每个人都在这里上演着别人不知道的悲欢离合。
陈宇皓时不时地向他投来一眼,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抬起,又忽然落下,似乎是怕他支撑不住似的。
头顶上的天花板压得低,等电梯的人拥挤推搡,谢然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了。
幽幽的冷光打在洁白的瓷砖地上,反射出来的光晕晃得人眼花。人声密密匝匝地包裹着他,凉意绕上他的四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禁锢着他的喉咙。
谢然机械地走着,秦阿姨健壮的身影就在不远处,但在谢然的视野里,只有很小的一个点。她的旁边还站着别人,穿着制服,大概是警察。
人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早没了气,身体都凉了。
“……自杀。”
谢然想,为什么呢。
他颤抖着手掀开遮着谢梁安的那块布,这样轻的东西,他却好几次松开了手。他的父亲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我们在谢先生的床边找到了头孢和消毒酒精,酒精是他之前私藏的。”
头孢是之前医生开的,谁也没想到他会留下来。
他早有预谋。
他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
“现场还有半瓶的安眠药……”
或许本来是想用它的。
谢然的膝盖敲在地上,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一点疼,温热的液体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顷刻间滑过他的皮肤,浸湿了口罩。陈宇皓上前想要扶他,谢然垂下头,额头抵着坚硬的铁板边缘,挣扎着闭上了眼。
最开始只是小声地啜泣,后来就如同洪水一般无法控制,泣不成声。
“为什么啊?”他轻声问道,“明明……”
明明这么多年都坚持过来了,明明最苦的日子都过去了。
为什么还要离开?
谢然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他爸的时候,他说的那句“不要把我葬在B市”,他这个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记忆中的每一次相处似乎都有迹可循,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给谢然做着预告。
他张了张嘴,哽咽的气息堵住了他的喉咙,他连一个简单的字都喊不出来。
陈宇皓把他从地上强行拉起来,抿着唇拍了拍他的背。
谢然静静地盯着谢梁安的脸,视野都被水光模糊了。
“我以为……五年前,我爸车祸住院,**瘫痪,我们卖了房子,住在B市老城区的旧楼里。那是我们最艰难的一段日子,他都没有想过要……”
可惜没有人能给他答复了。
“我们还找到了谢梁安先生的遗书。您……节哀。”
用的是谢然初中那会儿送给他的钢笔。白纸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然然:
我很抱歉。
我已经很久没有爬过B市的山了,也很久没有种过花了。
所以我打算去看看。
你要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爸爸没有遗憾。】
怎么能没有。
离别不是遗憾,所欲不得不是遗憾,什么才是遗憾?
他凭什么就这样没有半点眷恋地把他扔下,留下这样轻飘飘的几行字?
墨迹被泪水晕开,谢然快速地将纸折起,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对警察道了声谢。
“小陈哥,你帮我把秦阿姨这个月的工资结一下。”谢然抬手粗暴地抹去脸上的泪,沙哑地说道。
陈宇皓欲言又止:“你父亲的后事……”
“我可以解决。”谢然说道。
·
谢梁安的尸体被送去了殡仪馆。
谢然推了下午的行程去处理他父亲的事情,包括销户、联系丧葬……
陈宇皓怕他出事,一直都陪着他。
等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蓝紫色的天压在头上,被染成深蓝色的云缓缓地走着,月亮在天边冒了一个头。
饿了许久的胃开始反抗,尖锐的刺痛感有一下没一下的,喉咙里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感觉,谢然皱了皱眉,恨不能现在就到浴室里把胃酸都吐出来。
陈宇皓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不要给任昀打个电话?”
谢然摇了摇头,眼中的神采都消失了,空洞得只剩下黑色。
陈宇皓在路边的便利店里买了几个包子,自己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把剩下的都塞进了谢然的怀里。后者没有碰它的意思,盯着白花花的面皮看了很久,又默默地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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