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敏情急开始奔跑但黄沙松软使不上力,双膝发软额头重重磕在地下,一片濡湿在身下殷开,随即便是血的腥甜滋味。他嗑破头的地方,汩汩的涌出黄泥水。
他看向那滩越来越多的水,忽然水就干了,地下出现一行小字:君归尘土我归沙。他正待触碰,一阵风吹过,满眼满口的黄沙憋的他涕泪横流。待他勉强视物,眼前一切都消失不见。
好似载绵的声音传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大清有难我辈当马革裹尸……声音明明不远,感觉确是跨山渡海而不得。
好像还有谁在那里窃窃私语,他听的费劲不真切,之后就变成忽远忽近的鸣笛声,惊的善敏一口气没喘匀就坐起身。这梦太清晰太真实,善敏慌不择路的在身边摸索起来,还好还好,他擦了把虚汗,宝贤就在身边。
起身点了灯,了无睡意的善敏胡乱披了衣服去外间饮下些凉茶清醒些,他俩的卧房外间从来不需要值夜的陪夜,自然也没人给他斟茶倒水。善敏看着窗外云中隐约的月,半天才发现自己双拳紧握,浑身绷紧无处释放的慌张。
他不敢踱步怕吵醒宝贤但他的身体无法安定下来,就要爆裂的压力需要出口,宝贤受伤后这是他第二次害怕,更胜过第一次,他不相信的低头看看胸口,拿手摸去以为那里有个洞。
掌着灯走出卧房,侧厅的书房都是宝贤在用,他此时不能回王府书房,这时去前厅也无甚意义,平白惹起一干下人。
就这么枯坐到天光泛白,善敏仍然无所适从,他不仅怕而且没有对策,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对自己很恼火,今天是大年初一,这个梦到底预示什么?
他不敢想,长长的嘘出一口气,一双手在脸上揉搓半天也理不出头绪,但他不能挂在脸上,大节下的惊扰到宝贤那是万万不可以的。重新打叠好情绪,善敏走向卧床,宝贤裹着锦被的身子安稳的横陈着,他的宝贤,想着心就裂开一般的疼起来。
撩起床幔坐回宝贤身边,双手黏腻的冷汗,浑身冻僵一般的冷,他另外拉过一床锦被盖住,怕冰冷的他冻到沉睡中温暖的宝贤。
善敏再也忍不住的把头埋进被子压抑无声的哭起来,一向冷峻孤高的他哭的那么无助。爱会让人在很多事上变得卑微,无非是自己致命的软肋被命运玩弄于鼓掌的无奈。
这个庚子年的大年初一。
没出正月,虽说是善府相对僻静的偏宅,有同僚及一干沾亲带故的拜会,善敏都是在大宅里处理,只是少不得一些好事者会来偏宅凑趣儿。
宝贤一直称病谢客,大家不知虚实只道是上次受伤严重,宝贤府上亲眷都去了河北没人照料,一向交好的善王爷为表示对宝贤舍身救他儿子的感激之情接来府上好生调养也是情理之中。大家倒也都不以为意。倒是乐得宝贤免去应酬之苦。
第十五章
善敏这些天有些奇怪,有时发呆,问就扯些公务搪塞。这天他刚出门,宝贤看那几株黄金骨开的喜人便来了兴致,换了泥金紫镶紫貂棉袍套了玉色冰梅纹织锦缎马褂,又披了厚厚的玄狐斗篷在树下置了琴桌,自顾自弹起琴来。小丫头端了香炉出来被他制止:
“这腊梅竟还不够香吗?”
远远看去,银白一片的雪景,点缀着灿烂金黄的腊梅花海,披着闪亮玄狐斗篷的宝贤团坐着像个修行的小狐狸掩在树丛中,来往的下人们瞧的都赞叹,一个端着东西的丫鬟走着看着一头撞在回廊柱子上,哎呦一声,赶紧吐了吐舌头跑掉了。
如果善敏看到必会要他回房免得再冻病。可他前两天就惦记上这些腊梅了,今天趁着善敏出门,宝贤少不得自得其乐一番。本来就精通韵律的他,即便是一双素手冻的红红的,那琴弦间弄弦的手指仍是不会出现任何偏差,一曲《高山》,弹的是巍巍洋洋荡气回肠。
不待他从曲中抽出心神,就听见有脚步朝着他的方向径直过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善敏,其他人再没这胆量。宝贤轻笑了一下,有种淘气学生被先生抓了把柄的心情。看来接下来的《流水》是没什么机会弹的成了。
身后之人一声不响的弯腰抱起他,沉默的走出林子,沉默的走回屋内,沉默的坐在榻边并不把他放下,就腿上抱着剥下玄狐斗篷任那斗篷堆叠着散在脚边地上不说话。宝贤歪着头看过去,正迎着善敏看他的双眸,那双眸子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继续沉默。宝贤知道自己犯了错,他也没想到今天善敏这么早便回来。
堪堪叹了口气,软下嗓子告饶:
“敏哥哥我错了,不过我身子已是大好了,你看我穿了很多,一点也不冷,”
说着那双冻红的手就往善敏领口伸过去,:
“就是手有点冷,暖暖可好”。
善敏一言不发的握住那两只冰溜子一样的素手,想也不想就放进了胸口,他仍然没开口,两人就这样,一个蜷在另一个腿上,一个抱着另一个暖着。
外面听墙根儿的管家觉着不太对,房里没什么声音,不应该啊,便打圆场的心态招呼下人送茶点送姜汤进去,自打宝贤昏死着被抬进来,这所宅子里的下人们慢慢都习惯看两位爷亲密无间的关系,大家都跟着欢喜着,觉得咱家这两位爷的感情是皇上皇后都比不及的。就羡慕就行,好生伺候着别出岔子就行。
快到用晚膳的时间,宝贤终于把善敏的口撬开,面色缓和下来的善敏开口了:
“宝儿,你可知我心下是如何安顿这些的?”
宝贤听着严肃的声音不免后背发紧,他刚才还含情带笑的眼眉就收了起来,一双眼圆睁着正色直言:
“你且说来与我听听”。手便不自觉抓紧了善敏的衣襟。
瞧这他这副模样,善敏于心不忍又忍俊不禁,假假的叹口气道:
“先用膳吧,看你冻了那么半天,不多吃点怎么行?”
对着外间提高声音:
“来人,宝王爷要用羊肉锅子,你们多劝着他进些,他吃不完你们就等着受罚”。
宝贤眼睛更圆了,他一下子从腿上扭下去站在善敏面前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善敏早一把搂过去大笑,宝贤刚出口个:“你”字,唇就被严严实实的堵住,今天的吻,可以用劈头盖脸来形容,晕头转向的宝贤想,这人莫不是疯魔了吧?
十三那天是上灯的日子,善敏见宝贤成日锁在家里闷,就提议要不要去正阳门那个灯市口转转,:
“你要真闷的慌,咱弄两身平常人家的衣裳改扮一下,混在人堆里让你热闹热闹”。
刚说完就自己否定了:
“不行,那更不安全,哪个粗鲁莽汉的见你这么俊恐生事端”。
宝贤在一旁笑的笔都握不稳了,放下笔揉揉眼角走过去拉着善敏的石青色锁子纹压绣金团花纹的织锦棉袍道:
“哎呀快给咱瞧瞧这风流倜傥的善王爷穿了寻常人家衣裳是什么扮相?万一被谁家溜出去的格格看中了,我开个什么价儿好呢你说”。
善敏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宝贤,:
“当然往高了要啊,难不成还贱卖了?话说,你想弃了我?你可够敢想的啊”。
说着就动起手来。宝贤被撩的缩成一团喘着气讨饶:
“不敢不敢,王爷不弃我就好”。
善敏一把扳过他,正色道:
“你就歇了那些个想法吧,我今生来世都不会动离弃宝儿的念头,只求你记得先前你已应了我,我们余生定携手共度”。说完眼神就定定的看住宝贤,等他的回应。
宝贤被他揽着腰站着动弹不得,还从刚才的打闹中喘着,此刻便低下头郑重捧起善敏期冀的脸,情深意重的吻了下去,:
“先落了款儿盖了印章,你便是我的私藏了”。
紧贴着宝贤胸腹的善敏闭着眼回味着他刚才的话,一时竟升起冲动就扔下一切带着宝贤离京,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梅妻鹤子的过完下半生。
两宫准备回銮的消息送到善敏手上,算下日子,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到京城。京里眼下可是就没什么好消息等着能博两宫一笑的,大家都有种压迫感,好像回銮的是一大片夹着雷鸣闪电的乌云。
善敏发愁的是总也找不出个合适的机会提辞职,就算回銮皇上也是个摆设,老佛爷那边现在谁敢提让她没面子使她抓瞎的事情,那就是自找不痛快。只能从长计议。
两边府上的福晋们那里,都发了信去报平安,京里的情况不必故意说的严重,内眷们也自愿求稳以免回来冒险。
善敏那边,跟侧福晋向来冷淡,加之现在又有了善为小爷占着侧福晋的全部身心,有了上次善为被绑票一事,吓得她坚定的不愿意回来。
至于宝贤家的八格格,京里庆王府就剩庆王爷和载振,载绵在天津督促海防也不回来,索佳氏必定紧紧拽着八格格不让回去,八格格责任重大,一对双生子不能回去犯险。
这京里一时间皇亲贵胄们都成了光杆司令乐得逍遥快活。
善敏就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下应对这政务,也应对那些私事,自从大年初一那个梦,他现在还得确保自己在宝贤面前不动声色。宝贤是如何剔透的心思,从初初的察言观色到心生疑虑根本没用多久的时间,元宵节安排下了晚膳,宝贤就想着要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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