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忍玷污?
欲望怂恿他大刀阔斧,一夜风流九死未悔,良知又骂他罪大恶极,让他无法一意孤行。
“我听起来就像你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君洋郁郁地说,“从前你只是听说,后来见到人了,你赶紧来说句‘久仰,承蒙关照’。”
“不不不不,”严明信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君洋问:“跨军区联合演习通常一年一次,顶多两次,平时区内联队训练更多,别的战斗机没掩护过你?”
严明信反问:“不掩护人家上天干嘛?遛弯儿?”
君洋又问:“你们联队的预警机没给你报位置?”
严明信语塞:“……报啊。”
“是啊。”君洋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别人好像也有。要是我介绍我当年教我学飞的教官给你认识,你会不会更喜欢他们?”
严明信霎时没了笑意,推了他一把,正色道:“去你的,怎么可能?”
这种一个巴掌断然拍不响的事,他哪会公私不分,单纯因为合作就萌生类似的想法?确切地说,一开始,他确实是因合作愉快而产生了和君洋结识的愿望,但他们之间,难道不是某人一直在友情的界线上来回逾越试探,才把那条线踩得模糊不清,直至化为乌有了吗?
他说不清从哪一天的哪一次照面中品出了空气里的不同寻常,那一天的太阳应该也是东升西落的,可不同之处在于他对君洋的眼神和话语产生了好奇与遐想,从此有些东西轰然而至,另一些东西一去不返了。
这些感觉来得潜移默化,成形了也虚无缥缈,他无法以此举例,而那些真凭实据的牵肠挂肚都在他心里,他不知如何宣之于口。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种’是‘哪种’,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把我当兄弟,所以我碰你两下,你也不至于跟我生气。”君洋略一停顿,轻笑了一下,“你的喜欢……好像可以适用于很多人。”
严明信断然摆手:“不对不对,你说什么鬼话。”
他手臂一撑,躺进了床的内侧,学着君洋招呼他睡觉的姿势拍拍床板。
“我跟兄弟就算睡通铺,也不会这样睡。”他拉起君洋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在案件高发的腹肌、腰肌和脖子地带划拉了两下,“不会这样、这样、这样。”
他低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复盘的这一路行进路线,越看越觉得离谱,心道君洋再推三阻四不承认他们关系特殊,他就要报警了。
他痛心疾首道:“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这属于什么行为你知道吗?这还叫兄弟?”
窗口的风吹干了严明信身上的汗水,他的皮肤又细又滑。
怎么会有傻瓜自己脱了衣服躺在他床上呢?君洋想。
他的手挣脱了严明信的引导,游走得随心所欲,没有了衣服的阻碍,这一路畅通无阻,全世界任他直情径行。
君洋的手指划过严明信的胸口,引得严明信心里一哆嗦:“别光顾着摸了,你到底是搞对象还是耍流氓,一句话的事。”
“我是没有安全感。”君洋贴到他身边,笑笑,“你的喜欢,听起来太容易转移。”
严明信洗耳恭听:“那您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呢?愿闻其详。”
君洋低声问:“你想知道吗?”
严明信:“想。不想我问你干嘛?”
君洋换了语调,压着声音,说出话来气比声多:“真想?”
严明信最受不了这个,听得耳根发软,一下忘了天高地厚:“想,你说吧。”
“不是‘说’。”君洋缓缓道,“我的喜欢是‘做’的。是一看到你,就想抱你……”
可能是被他抱着睡都睡过了,严明信此刻再听这样直白的描述,倒也不觉太刺耳。
“想亲你……”
严明信:“……”
这么快?!
他平日接触的是高精尖科技产物,但他骨子里埋藏的还是这一方土地上传统的保守思想,脱离时代脱离得如假包换。在他的认知中,两人从交往到亲密,不说必须按部就班,至少也得循序渐进。
可眨眼间他又想到,他们的关系似乎也不太适合先禀告双亲、上呈组织。
他抱着迎难而上的心情——行!
来吧!
他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被子,手劲之大能将它当场活活捏死。
可君洋在他脸上只轻轻点了一下,一触即分。
时间在慌乱中溜走,严明信太过紧张,不确定贴着他脸颊划过的,是气流,还是触碰。
君洋刚才碰到他了吗?
到底是人家根本没碰到,还是他条件反射地躲开了?又或者,是他猪八戒吃人参果,吃是吃了,但囫囵一通,没尝出滋味?
有时候,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人类会有一种要出大事的预感,尤其是——
“还想……”君洋把手搭在了他的腰带扣上,手指向里探,按在内侧卡扣的位置上。
只要他指尖稍稍一用力,从此沿途的一切即将形同虚设。
“我想看看你。”君洋没再动作,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可以吗?”
严明信:“……”
答应,感觉像自己把自己送上砧板;不答应,他用脚都能想到君洋要说什么。
他费解且艰难地问:“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君洋像恶作剧被戳穿的孩子,露齿一笑:“开玩笑的。医疗中心有护工,你洗澡、换内衣,都有人来做。”
“哦。”严明信脑中有些错乱,分不清到底谁动手更好。
有一会儿,他觉得还不如干脆君洋替他换算了——一定是出于替国家节省经费的考量。
直到君洋又低声道:“本来也可以不麻烦护工的,但我对自己的人品不太信任。”
说着,他手指一勾。
金属卡扣牵动小巧的机关,将红尘滚滚和七情六欲一并放行。
微凉的风吹起窗帘。
初夏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云层中雷声隐隐。过了几秒,雨敲窗棂,嘈嘈切切,愈下愈急。
作者有话要说:哪里可以写
第46章 第 46 章
窗外的雨时缓时急,伴随着电闪雷鸣下足了一整夜。早该及时关闭的窗户无人问津,任凭雨打风吹进。
绘有船体结构图的笔记本在书桌上摊着,被水泡过一遭,墨迹层层漾开,劲秀的字体与工整的构图真容难辨,令人惋惜。
当朦朦胧胧的晨光从天边的一道缝隙透出点端倪时,床头传来一阵闹铃清响。
闻声,君洋撑着床沿坐起了身。
严明信也醒了。
他浑身疲惫,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按说身体这般离奇的异样足以引起他的警惕,不报警至少也得打个120,而他在睁眼未遂过后竟然一声没吭,对现状坦然接受了——有一把火烧了他一整夜,不曾放过他身上每一个鲜活的细胞,他看起来或许还是原来的模样,但从内到外已沦为熊熊烈火燃烧过后的灰烬。
严明信看破天命,心中默默想:灰烬怎么能起床?
但他至今仍然难以想象,总是一身傲气的君洋是如何舍得放下身段的?
他大惊失色过,拒之以礼过,他再三把持,可一切都是徒劳。他既怜又惜,很想温柔相待,偏偏君洋又有意无意地挑衅,终于,玉山倾颓,他被拉入了身不由己的漩涡,让他在失去神志的恍惚中产生了人从何处来的质疑——也许他不过是路过这人间而已,他将在每一个充满情意的深夜扶摇直上,重回天际。
闹铃响后休息了几秒,严明信终于睁开眼,又看见了世界。
见屋内一片昏暗,他放下心来,怀着“还能再睡一会”的侥幸问:“君洋,几点了?”
君洋哑着嗓子说:“五点整。”
一听到这个声音,严明信霎时脸热:“……说了叫你别含那么深,你干嘛啊。”
“我没事,等会儿喝点水就好了。”君洋安慰道。
他清了清嗓子,可惜不但没有改善,反而令他嗓音更加喑哑:“不是你喜欢多一点么?”
“你说什么鬼话呢?”严明信喜欢听君洋的声音还来不及,哪里忍心伤害?
可一想到自己在近乎残忍的深度造成的冲撞,教人第二天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由得以手掩面:“我说的是‘别这样了’,我怕弄疼了你,你怎么还……”
“对,”君洋拾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抖了抖,一针见血地说,“你是说‘不要’,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严明信无言以对,默默把脸埋进枕头里。
君洋从衣柜里找出几件便服:“等会儿穿我的衣服走,下次来的时候你记得多带两件。起床吧,时间差不多了。”
离院办八点上班的时间还早,君洋也不能亲自开车送他回去。第一班车半小时后从学院附近出发,严明信只能先坐回市区,再搭乘基地的班车回部队。
严明信仍是一摊灰烬:“我起不来。”
君洋趴在到他身边,小声问:“难道你是想让我把你抱回去?”
严明信伸手一捞,搂住他的腰:“我是不想走。”
君洋:“……”
过去、将来,岁月漫长,宇宙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