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严定波叨叨了一上午,嘴正快的时候,差点脱口而出,过了过脑子才险险停住,“这个……”
又有几个学员追上来,另一个见有人提问,胆子也大了些:“‘鵟’式防空导弹的拦截率是多少?听说第五代之前的导弹都能拦截,是吗?”
严定波咳了两声,语焉不详地说:“不一定,得看拦的是谁了,战斗部末端速度和预警时长共同决定拦截成功率。”
“长安级远洋航行的自持力一般是多少昼夜?中途怎么补给?出了领海之后,哪些港口是可以让我们停靠的?”
“舰载雷达可以同时追踪多少个目标?追踪范围到底是多少?我看了好多书,上面写的都不一样!”
“这个,大概呢……”口若悬河的严舰长忽然语塞。
严明信本来想过去打招呼的,远远看着他爹被几十个人包围,稀奇道:“都几点了,这些学生怎么不饿?”
君洋顺着他的视线,淡淡地朝那扫了一眼,只见严舰长被一群学员团团围住,几个学院领导好容易突出重围,亲自上去给严定波解困,问学生:“别乱说话!怎么回事?谁让你们问的?”
学生睁着大眼睛:“我们教官说,将来我们是要上战场的!要清楚我军装备性能!”
“对!”有人说,“至少也得知道咱们长处在哪、短处在哪!”
还有人说:“哪天要是打起仗来了,就算我不能上天,我也要做地面支援!水面支援!信息支援!”
严定波又咳了一声:“是,好孩子,没错,也是这个道理……”
“你饿了吗?”君洋问,“那别管他们了,严舰长等会应该要和院领导一起吃饭,咱们先去吃吧。”
学院领导还在问“什么?你们哪个教官说的”,严定波还在尽己所能又绷着神经不敢多说话地答疑解惑,君洋已收回了目光,带着严明信朝餐厅走去:“是没什么意思,听得我好困啊。”
严明信:“我早说了吧,说不定还没你讲得好。”
和人群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叽叽喳喳的学员还说了一些话,君洋听着觉得似曾相识,但和身边的人说的话一比,又无关紧要了。
第44章 第 44 章
学院午休铃一响,君洋拉上窗帘,开始宽衣解带。
“我们学校以前也有午休铃……”看着他脱一件扔一件,干净利落无丝毫迟疑,严明信有点犹豫,“不过,我记得这个铃是打给学生的?咱俩又不是学生了,不用这么准时吧?也没人来查寝。”
君洋一拍床,不容置喙:“我困了。”
严明信只好客随主便,和衣躺下。他试着问了一句:“怎么,你这个抱点东西睡觉的习惯,是分白天晚上的吗?中午就不……”
话没说完,君洋手脚并用地盘了上来,抱得分明很是扎实用力,却还气呼呼地说:“睡觉,别说话。”
昨晚严明信是真的累了,走在路上都快要睡着,许多感官都在敷衍了事,传回给大脑的信号粗制滥造,而现在他清醒着,从未有过的清醒。
君洋抱他的姿势,让他有种被人依赖着、珍重着,想要挽留、拥有的感觉,既争一朝一夕,又有山高水长。
严明信心里很想回抱他,但是……
他非常实际地问:“君洋,你热不热?”
君洋睁开眼:“你热?”
他一顿,又道:“热就脱衣服,说话有什么用。”
严明信为了进会场方便,穿得是君洋的作训服,这下君洋既占了主场的便利,又一回生二回熟。他犹如识途的老马,起身单手捏住严明信的衣扣,从上往下开始解。
窗帘被风吹动,屋内忽明忽暗。严明信一转头,看到两人的影子在床角边的墙上交叠。下面那个伸手挡在胸前,流于形式地阻拦的人是他自己,而君洋正一手手肘撑着床板,另一手解他扣子。
他的动作仿佛正拉弓搭箭,下一秒就要势如破竹。
严明信:“我不是这个意思,君洋……”
从前单看数值,严明信认为自己的肺活量还算可以,谁知他在天上没见出毛病,这会儿着陆了却大口大口也喘不上气——他这边刚刚按住君洋一只手,那人的另一只手又不知何时钻进了他衣服里,掀起了他上衣,露着大半胸膛,转而又垫在他身下,要把凌乱的衣服整件除去。
君洋不光用了蛮力,还在他身上怕痒的地方挠。严明信本就不严肃,这下被他扭得浑身都痒,小打小闹的力道很快捉襟见肘,他左支右绌,顾此失彼,竟被君洋单手钳制住了双臂。
“不行,”严明信气喘吁吁,压着声音道,“你先听我说。”
“不听,”君洋低下头,睫毛扫过他的下颌,鼻尖点在他锁骨边缘,像一只疲惫的小兽,轻轻地喘息,“什么都别说。”
打闹过后,两人都微微出汗,皮肤分外敏锐。呼吸带来的气流制造出又痒又麻的感觉,从严明信颈窝一直钻进了他心底,东挠西挠,挠的尽是最羞处,惹得他好不容易打算正经作战的肌肉痛斥他烽火戏诸侯,一一鸣金收兵。
君洋移到他耳边,气声说道:“陪我躺一会儿吧,我不干什么……严明信……”
严明信从小练出了条件反射,听见有人喊他名字,他必有回应。
这个人喊得这么不正经,他也没办法正经回答,只能轻轻地:“啊?”
他刚一放松警惕,脑袋就被衣服蒙住。
严明信没什么说服力地阻拦道:“不是,君洋,你先等一下……”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怕屋里人没听到,外面的人又敲了两声,“咚咚。”
君洋起身,怒吼一声:“谁!”
怒归怒,他以闪电般的速度穿好了全身的衣服,回头一看,严明信更利索,连鞋袜也眨眼间穿妥——有一瞬间,严明信以为他爹在大会议厅讲课时看到他了。
毕竟血浓于水,哪能换件衣服就认不出来了呢?怕是吃完饭就会找上门来。
从被君洋按在床上起他心里就不踏实,总担心着这件事才剩了几分理智,否则那人贴着他呼吸时,他恐怕早已束手就擒了。
好在敲门的不是严定波,是一群脏兮兮的学员。
君洋冷着脸,寒声问:“找谁?”
“教官,”学员们一见君洋很是兴奋,可对上他的脸色,声音不由自主就小了几分,“我们几个,刚才通过3区了。”
君洋皱眉:“什么3区?”
从接到严明信的那晚起,他如同换了一个专司风花雪月的大脑,此刻根本不知道这帮小鬼在说什么。他花了几秒钟才从脑后扒拉出这个“3区”的前世今生,不耐烦地问:“过了就过了,跟我说干什么?”
“教官,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你从训练场回来,你还记得吗?”一个学员说,“我们见过很多教官演示障碍训练,但是,都没有那天下大雨的时候你的样子帅!”
君洋拧着眉头,看向他们身后:“那也不能把泥带进楼里。”
“教官,今天去听讲座,舰长就是不跟我们说他们舰上有什么装备。”这个学员还颇不服气,“更别提跟我们说射程了。”
严明信一听,哈哈大笑。
君洋青筋暴跳:“谁让你问的?你以为你是谁?严舰长是027舰的首长,凭什么向你们汇报武器性能?”
学员被吓着了:“那那,那我们怎么知道装备性能?书上又没有写……”
“自己去查资料、去扒书、去推算、做模型,分成小组讨论、小组间辩论,”君洋自己也曾经像刚进城的土包子一样茫然无措,他语气不善并不是因为这帮小子无知,而是对他们来得不是时候深恶痛绝,“让你们了解,不是让你们张着一张嘴,大星期天下午跑过来问。”
学员怯生生地问:“数据都没有,怎么分组讨论啊?”
严明信感到十分有趣。他也是摸爬滚打、身经百战的人啊,可君洋折腾他的时候简直一帆风顺,不知怎么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卸了他的防。原来一物克一物,现在对着一群懵懂无知的学生,君洋也有棘手的时候。
他笑着去门后拎了只拖把,打算把一走廊的泥脚印清理清理。
君洋拦道:“你别动,等会我收拾。”
“没事没事。”严明信客气地连连摆手。
他觉得他们回不去了,此刻再怎么看君洋一本正经的脸,他心里也全是刚才耳鬓厮磨的那个人。
他冲君洋一眨眼,道:“君教官,你给他们讲,我支持你的工作,地我来拖就行了。”
君洋:“……”
他没那么好客,也没真带过学生,只想恶言恶语把人赶紧打发走,没想铺开来讲;几名学员刚越过障碍区,正在兴奋,想来找他们崇拜的教官报喜,也没料到还能再得到进一步的指点。
双方都很紧张,学员们抱紧了手里的脏衣服,战战兢兢地进了屋。
君洋一抽屉的纸本全部崭新,领来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连个折痕都没有。
他在心里默念严明信的话,反复自我暗示:海防的安危,奉天的希望,组织的信任……
枯桃舰战斗群里有和027同级别的护卫舰,日夜在海上并行,君洋对长安级的结构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