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艾布纳一转头,黑猫就突然变大成了鬼豹!紧接着鬼豹像是抽丝般将鬼魂从肖恩的体内狠狠地拉了出来,很快鬼豹脖子上的一块石头发出刺眼的光亮,鬼魂消失了。
艾布纳瞪着看完这一切,松了口气,疼痛已经侵蚀了意识,脑中嗡嗡作响,他疲倦地瘫坐在桌边,两条腿无力地晃动着,眼皮极其沉重。
但他还是努力抬起眼,肖恩安静地睡在地上,黑豹正向自己转身,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躲开它。它的金眸紧紧地盯着艾布纳,艾布纳竟觉得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于是他索性放下最后防备,任由黑豹靠近他的手臂,柔软的毛在手臂上来回抚动,艾布纳的痛感略减轻了些,他慢慢抬起手抚摸着黑豹的下巴。
黑豹伸出舌头舔了舔艾布纳的纱布,一阵奇特的暖流透过纱布洗涤着伤口,艾布纳顿住了。黑豹一边用金眸紧紧地盯着艾布纳,一边用锐利的牙齿咬开纱布,艾布纳被黑豹的金瞳吸走了魂,待他反应过来时,纱布早已掉在地上,黑豹正用舌头仔细地舔着伤口,粗粝而又温热的舔舐像是在一点点清理泥河中的沙砾,艾布纳的疼痛在慢慢减轻,但困意又慢慢袭来。
终于他闭上眼,侧倒在桌上,手臂还轻轻环着黑豹毛茸茸的脖子。
“Lance……”一声模糊不清的低语随着最后的意识消失殆尽。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主要是对艾布纳所住的多伦宫内建筑的简单介绍……看得嫌烦也没关系(笑哭)。多伦宫是国王的宫殿,重要的臣子都住在里面,艾布纳的父亲是王辅(大概相当于宰相),住在里面的御辅楼;温斯是剑衣骑士长,住在剑衣楼;其他一些重要臣子住在白翰楼;国王一家住在银塔。大概就是这样……
第10章 王辅之子3
颠簸、流浪、颠簸、流浪……
艾布纳感觉自己在不断地翻滚,晕眩中夹杂浓浓的恶心感,他想停下这一切,但只换回更加强烈的翻滚,连叫喊声都卡在喉咙里。
突然他感觉胸口一阵震颤,随即一句无声的言语闯入他的脑中。
“睁开眼。”
突然母体震颤起来,艾布纳的胸口也随之震颤,这是母体与人交流的特殊语言,很快艾布纳就明白了母体在说:“你是谁?我从未孕育过你。”
于是他睁开眼,晕眩感立即停止,四周全是白色,他正悬空站在这无依无托的白色世界中。
他本想说话,但胸口又是一阵震颤,他的声音转化成了颤动,“我在哪里?”
“母体。”
艾布纳颤抖了一下。
“什么鬼地方,我要出去!”
许久没有回答,艾布纳却隐隐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他木然抬起头,只见面前的一个白纱中隐隐生出一个胎儿,他转过身,发现四周的白纱都在慢慢隆起,一个个白玉胎儿渐渐清晰,他又抬起头,头顶上也是一个个胎儿,连脚下也是。
他感到头皮在发麻。
“你不该硬闯入这里,你要接受惩罚。”
“我什么都不知道!”艾布纳的胸口剧烈震颤,情绪激动。
对方又没了声,但胎儿在迅速长大,他木然地转身望着面前一个个孩子、一张张趋于一致的脸庞……那全是他自己!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身影在慢慢变稀薄,魂魄在一缕缕地从自己的体内逸出,然后化成千万道光融入那一个个自己的体内,于是那千万个自己立即躁动了起来。嬉笑、痛哭、傻笑、发火、嘶吼、撒娇、睡觉、吃饭、摘草莓、追大白鹅、骑马、背书……
耳边是一个个喧嚣的个体,喧闹着争夺主权,艾布纳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要被震碎。
“我要黑莓酱!”
“别跑!让我逮住你,你就等着向诸王求救吧!”
“父亲,我不想背《赤龙圣经》……”
“肖恩,我们去看看阿尔文先生在干什么。”
“不!停下!”
“停下!我求求你停下!”
“不不不!!!停下!!!”
突然千万个自己都在骑着枣红色的小马在林间飞奔,惊恐地抓着缰绳,脸上血色全无,手臂上全是被树枝划过的伤痕,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哭腔。
那是十岁时的他,骑着父亲送的枣红良驹,小马却突然发了疯,他重重摔下马,在混乱的意识中昏迷了几天。记忆中的晕眩和痛苦感又包裹住了他,清晰而又强烈,他痛苦地闭上眼、抱住头,在这交叠的记忆圈中悬空打转。
“Lance(蓝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个陌生的幼童,眉眼清秀可爱,看起来只有五、六岁,银金色的头发及肩,在林间奔跑着、嬉笑着,像是在追赶着什么人,
“Oreas!(奥雷亚斯)”幼童奔向前方的人,嬉喊着那人的名字。
可是那人的身影过于模糊,根本看不清,艾布纳紧紧地盯着画面,身子往前飘,伸出手,试图踏进那块记忆。
“啊——不!”突然一个金色笼子卡住了那孩子,纤瘦的手臂伸出笼子尖叫求救。
艾布纳的呼吸一滞。紧接着笼子内部的铁丝上长出尖刺,并迅速变长,尖刺很快扎进孩子的身体,脚背与手臂正被一点点贯穿,鲜血从无数个血窟窿中直直流淌,尖刺似贪婪的母狼吮吸着甜美的血浆,孩子嘶哑的尖叫声变成绝望的哀嚎。
“Oreas……hesp wal……(奥雷亚斯,救我)”孩子绝望地叫着,声音已经嘶哑到听不清。
艾布纳伸出手,只见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深入骨髓,一眼望去,如见深渊,伤口处蔓延出一丛丛血红色的荆棘,缠满他的手臂,蔓向四肢百骸,锁住喉咙,**皮肉……
荆棘已经将他密密包围。
“Oreas……hesp wal!(奥雷亚斯,救我)”艾布纳的呼吸渐渐急促,窒息的边缘间他意识不清道。
“Lance eryi I(蓝斯,我在这儿)。”
一声低沉的话语将艾布纳唤醒,他缓缓睁开眼,迷迷蒙蒙间看见一个男人正慢慢拨开他额前湿漉漉的碎发,他想揉揉眼好看清来人,但那人紧紧握着他的手,然后轻轻揭开他手上已经包扎好的纱布。
“你是谁?”艾布纳问。
那人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沉默不语,把一种紫色的粘汁慢慢涂在艾布纳的伤口上,粘液有种冷冷的幽香,冰冷的触感深入骨髓,艾布纳觉得手臂那块麻痹般的清凉。
“你不是阿克曼大人,你到底是谁?”那人的触感陌生又熟悉,但艾布纳肯定这不是亚伦?阿克曼医师。
那人依旧沉默不语,药汁涂好后,又仔细地重新包扎好。
艾布纳手臂上清清凉凉的,但莫名的睡意又猛然袭来,愈演愈烈。
“该死。”他又钻回被子里,把脸埋进枕头里,手指掐着枕边,指节泛白,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那人帮他把被子重新盖好,轻轻说道:“等、我……回、来。”
一字一顿,发音生硬,但坚定而清晰。
艾布纳又睁开眼扭头望向身后,一缕风吹起房间的窗帘,窗户大开。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才离开多久,艾温就病成这样!把亚伦给我叫来!”是父亲库特着急的声音,艾布纳睁开眼。
“阿克曼医师来看过了,给喝了银藤水,说没什么大问题。”回答的是后母瑞亚。
她来干什么,艾布纳皱皱眉,刚探出的脑袋又缩回去了。
父亲推开门的动作还是轻柔的,轻轻走上前,以为艾布纳正在熟睡。
“父亲。”艾布纳又钻出被子,看见父亲还穿着正统的王辅丝质上衣,王辅的徽章别在胸口,一支银制的利箭,他把完好的那只手臂伸向父亲。
公爵连忙抓住艾布纳的手,坐在艾布纳的床边,抚摸着他苍白的小脸,“我的心肝,现在感觉怎么样?”
公爵的眼中泛着激动的水光,还很年轻的俊脸为他长子的一举一动而动容,剑眉拧成一条,与朝见大厅上威严端正的王辅判若两人。上一次让公爵如此动容还是十岁的艾布纳从马上摔下,昏迷了好几天,公爵大怒,亲手宰了那匹枣红小马,推开手头公务一直陪在床边,最后公爵放下所有颜面,去了赤龙城找了火灵祭司长才把艾布纳唤醒。
这时艾布纳越过父亲的肩膀看见脸上写着不满的瑞亚,傲纵感袭上心头。
“还有一点疼。”艾布纳轻轻蹙眉道。
“哪儿?”公爵立马紧张地握紧艾布纳的手。
“你抱抱我就不疼了。”艾布纳眨眨眼。
父亲的眉眼瞬间舒展开,原来他的不省心儿子是在跟自己撒娇,还真是难得。
“你啊……”公爵一把抱起了艾布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尽的宠爱都融进这声感叹里。
艾布纳趴在父亲的肩膀上,抬头冲着父亲身后的瑞亚挑挑眉,嘴角上扬。
然后低下头,他顿住了。
是琼尼。琼尼实在太瘦小了,一直被父亲和母亲的身躯挡住,艾布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琼尼那偏灰的眼眸直愣愣地望着这一幕,明显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但是和艾布纳对视时,还是甜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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