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寒冷,恨不得连脉搏里的血液都被封冻起来,叫他难受。
却是忽然之间,在他脚边,一片风雪之中冒出丝丝紫色烟气,缠绕着他的双脚,缓缓向上,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这紫色的烟气十分的暖和,沾染在他身上将他身上覆盖的一层薄冰也融化而去,叫他浑身舒坦了许多。
得了这些暖热之气,伯邑考才从昏沉中缓缓苏醒过来,便意外地见到自己正被纣皇抱在怀中。他见到纣皇,却看到对方神情不似过去那般冷酷凶狠,不由得愣怔起来,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他忽然想到自己与姬奭的话,不禁眨了眨眼,困倦地对纣皇道:“邑考已劝说过奭儿,他不会再犯下那般糊涂了。”说罢,便又昏昏地闭上了双眼。
纣皇瞧他这样还不忘请求自己放过姬奭与西岐,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轻声叹了口气,便将人抱回了寝宫,而后将通天教主送予他的信物,将“财仙”赵公明召了来,让他请上几个截教中的神医为伯邑考诊治一番。
那赵公明本不通医道,但是他一来就见到那西岐的大公子一身寒意四溢,与此同时,纣皇身上的帝王之气正丝丝缕缕地被那公子吸收了去,顿时心中大叫一声不妙,连忙伸手便将身材魁梧的纣皇一把抓住,死命拖到了一旁,将他与床上的病人分开了来。
这一分开,那床上的可怜人便失去了唯一的热源,立即又被寒气包裹,只眨眼间竟是浑身上下包裹了一层寒冰。
纣皇见此脸色顿时黑成了一团,纵然他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变化,见到此番变化又哪里会没有个什么猜想?就见他一把甩过赵公明,将伯邑考重新抱入怀中。待他靠近之后,伯邑考身上的寒冰便立即快速地融化了,化作冰水顺着义乌流淌到了地上。
一见这寒冰融化,纣皇面上更加难看,回头看向赵公明道:“道人刚刚那般作为,想必是看出一些门道了,还望赐教。”
赵公明见他明明心情不快,对自己却依旧带了三分客气,便将纣皇刚刚甩开自己之事轻轻放下,斟酌了一番后,心道他是人间的帝王,总听说无情最是帝王心,自己将实情说出想必他是不会再与这冰雪一样的人儿纠纠缠缠,将他继续抱在怀中的!
这般想着,赵公明便将自己所见说了出来,最后又说道:“陛下虽是帝王命相,但若由着他将紫微之气吸收殆尽,恐怕祸命的劫数就要临头!”
纣皇闻言撇了撇嘴,暗道:这伯邑考在封神榜上最后是要被封作紫薇大帝的,保不巧就是帝王紫薇星下凡,也不知他怎么将身上寒疾折腾成这般情况,祸及性命之下可不就要依仗自己身上的帝王之气来活命吗?
如此想着,纣皇便觉得大公子讨厌起来,伸手便在对方脸蛋上掐了一把,然后又将人搂紧了一些,终究舍不得叫这人真变成了一个冰人。他扭头朝赵公明笑笑道:“如道人所言,岂非这世上唯有朕能救他性命?朕心仁义,如何能眼见他性命没有了?”
赵公明不想这狗皇帝明明汲汲于权势,恨不得将天下权威都集于自己一手,现在却半分不将身上帝王之气甚至是自己的性命放在眼底,着实惊讶不已,也暗恨不已,不禁出声“提醒”道:“陛下还请莫忘记你与我师尊通天教主的协议,若是陛下因为这人而枉送了性命,是叫我截教教众如何是好?”
纣皇闻言笑笑道:“所以还请道人能请些善于医道之人来与我亲亲爱人诊治,他早日好上一分,朕身上的帝王之气便少损失一分,也能多活命一日来完成你师父的计划。”说罢也便不理会赵公明,径自便将伯邑考抱起,走了出去。
在宫门外,那巫医御七早已经等在门外,手里正捧了大氅等着——她已经将温汤准备好,此时见到纣皇走了出来,连忙将大氅捧上,盖在了伯邑考身上,然后便与纣皇一同进了温汤,为昏睡中的大公子清洗身体。
☆、137七年之养(二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公子由纣皇抱着放入温汤中,不多时终于醒来。只是他人虽泡在温热的浴水中,能感受到的热气却全在抱着自己的男人身上,那水却好似半点温度也没有,因此不自觉地便偎在了对方身上。
待他彻底清醒过来,一面明白了此刻的自己唯有依靠于纣皇才能抵制发作的寒疾,另一面却又为这样的情况困惑不已。
那纣皇见他清醒过来,便将他抱上岸边,取来干净衣裳与他替换。将自己擦拭干净的伯邑考猛然抓住衣裳,呆愣愣地看向纣皇,却是没有任何与对方交谈的意思。
纣皇见他不说话,直接动手,将衣裳草草套在他身上,而后便将人带回了寝宫。
却说那赵公明,着实有些恼火于纣皇的言行,诚心想要与他一个麻烦,只是又知道此时正是截、阐两教争斗之时,这纣皇便是关键所在,轻易不可在现在在他这里惹祸,只得别别扭扭依着纣皇的话,将师姐龟灵圣母请来。
因此纣皇将人抱入寝宫时,那赵公明已然离开许久,直到三个时辰后他才领着圣母来到朝歌皇宫内。
这龟灵圣母摸了大公子经脉,半晌才问病人是否自幼便是寒疾缠身。等到大公子回答“是”后便站起身,言说大公子是服用了专治寒疾的丹药才会变成这样。只是这丹药非同一般,药性极猛,要的就是激发病人身上的寒疾,将十数年之痛于短短四五载间消耗殆尽。
只是如此一来,病人索要承受的寒冰之气便等同于过去数倍乃至十数倍,便是炎炎夏日,其人也入坠入冰窖,通体彻骨冰寒。
然而,纣皇乃是天下至尊,身上所负紫微之气堪称至阳之气,因而可以驱散对方身上的寒意。
伯邑考躺在床上,倚靠在纣皇怀中,听了龟灵圣母的话,心中更加困惑,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吃下医治寒疾的丹药。
反倒是纣皇略作思考后便打断龟灵圣母那番关于帝王之气被损耗对他的损害的话,低头在大公子耳边问道:“你在西岐待过一段时日,可有与那监造封神台的姜子牙见过?”
伯邑考闻言,越加怪异道:“姜先生博学多识,邑考钦佩他才华,因此与他结为忘年之交,曾比邻而居……陛下怀疑姜先生吗?”
纣皇笑笑道:“我只知道他与他大师伯太上老君关系似乎不错,而那老君是个很能炼制丹药的人。”
原来那日太上老君带了姜子牙入皇宫讨要封神榜,这件事一直都被纣皇记挂在心中,因此他暗中派人监视在那老头左右。只是姜子牙在西岐经历了一次大挫折,行事比之过去谨慎许多,纣皇派出的人都无法做到就近监视。
但是伯邑考与姜子牙相交之事纣皇却是知道的。如今纣皇与阐、截两教都有约定,他会在封神台建成之时支持姜子牙重启封神大战。如今这两个教派彼此仇恨不已,巴不得立即爆发封神大战,哪里敢来与纣皇折腾,叫他分心?
可是那喂了伯邑考丹药的人分明就是要借着伯邑考寒疾发作的由头,来困住他纣皇,只要纣皇不忍心伯邑考被生生冻死,在他身上寒气全数挥发殆尽前的这四五年内,都要守在他身边,如此一来,许多他要行之的事项都要耽误下来,就连朝务都要交托给太子与大臣们去做。
纣皇思来想去,除了阐、截两教的人,能够炼制这丹药,又知道自己对伯邑考重视程度的,也就太上老君有最大的嫌疑,加上姜子牙有机会将丹药喂给伯邑考吃下,便叫他大大地怀疑上了这对师伯侄。
因此纣皇才会特意地问一问伯邑考。见他老实回答了便回头去问龟灵圣母道:“这小子说一身寒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知寻了多少良医都医治不好,想来能炼制此祛寒丹药的人非是一般。”
龟灵圣母性子直爽,也不忸怩,直接回道:“这丹药在我三教内只有我大师伯太上老君能够炼制得出来,只是大师伯仁慈,这般凶悍不顾人死活的药性倒不像他老人家所能炼制,或许……”
“或许是三教之外旁个仙人所炼制也说不定。”纣皇点点头道:“只是不知仙姑可有办法缓解这药性?”
龟灵圣母略一摇头道:“若要解去此药,怕还是要寻我大师伯出手,可惜大师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时想要寻找来也是困难。”
纣皇立即说道:“那还请两位仙家看在彼此情分,助朕一助,将老君寻来与邑考诊治。”
龟灵圣母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眨眨眼,扭头去看一旁冷面冷眼、一句话也没有说的赵公明。赵公明见师姐来瞧自己,只管鼻子里哼了一声,答了一声:“若是见到,必然带来与你交代!”原来这人虽然一直冷眼旁观,却也已经从纣皇的话语中猜测出了一二,甚至想着那大师伯是不是存心来与他们两家捣蛋,不想让封神大战开启。因为这般想,便更加气恼起来。
龟灵圣母见赵公明答应,也便应了纣皇,随后才施施然地拍了赵公明,唤他一同出了皇宫,回了蓬莱仙岛。
待两位仙人走后,纣皇才出声唤了门外伺候的人,将刀笔与竹简拿到跟前,半句不多说,便下了圣旨要那太子殷洪暂作监国之务。